我为什么想成为一名医生

这个星期，跟刚有些熟悉的前桌聊天。

问及“理想”，

“想成为一名医生。”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初一的时候吧。”

“为什么？”

因为上课中断。

给他写了满满一张纸当时想到的一些东西。

拿给他，他看了一眼后还给我，说，“这种东西我看不了。”

我怔住。

“为什么要写这个？”

“回答你的问题。”

想成为一个医生。对于我来说，有很多原因。自己也从没有好好想过。就借着还有的冲动，在高考之前，写些什么吧。

初一的时候，刚刚接触多一些的欧美文化。开始看很多的纪录片，美剧。偶然的机会，翻到了《实习医生格蕾》。第一印象是虽然在更但有了年纪的电视剧，那时候还不知道怎样可以找到比较高清的版本，所以也没有多大的兴趣。直到闲下来的暑假耐下心来开始看。

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暑假看了完整的一二季。跳着集数勉强看完五季。从喜欢上剧中的第一个人物乔治，到看着他最后面目全非的离去。每一集，每一个故事，都让人揪心。有很多笑声，有很多泪水，仿佛一起成长。想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的信念慢慢形成。

上学以后，很少有机会连续的看。只是每个星期看更新一集的第十季。十一季。十二季。升学以后。有时间慢慢补完了之前的每一集，躲在被窝里看，躲在被窝里哭。

自己并不优秀，没有努力得到进入重点中学的机会。明明口口声声有梦想理想要去达成，脚下却迈不开步，直到现在。（曾得到过的对我来说最刻薄的评价是，眼高手低、孤芳自赏。）进入了一所普通的高中，成绩中游。理科成绩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差，却头也不回的在第二年选了。事实证明我也确实是很难学好。单凭理科的成绩，排名一直掉。有过很多难过，迷茫，自我怀疑的时候。也经历过一些最终没能有好结局的友谊。也庆幸出现了一些可以安慰着我的人。我是很信命的，我觉得一切事情的发生，一定都有它的原因。从一些事情走出来以后，心境也变得开阔了很多。到现在，离高考只有四十几天的时间。说的俗一点，大局都差不多定了。想学的临床，分数还差很多，我现在的分数，只能学护理。爸妈很开明，支持我的想法与愿望。是啊，做护士又怎么样呢，做护士也不能让我看低我自己，这也是在做我喜欢的事情，这都不背我的初衷。

我是住宿生。这周回家的时候。收到了一封很久很久没有联系的笔友的信。（我初中的时候有一段情绪低谷和可以称得上是黑暗的时期，幸运的是，在贴吧认识了一些天南海北却志同道合的人，互相写了很多，很久的来往信件。后来慢慢的，随着各自的成长，少了联系。）她和我同龄，也正过着昏天黑地的高中的最后一段日子。在信的最后她写到：不到最后落笔的那一刻，决不放弃。2017年6月，我们不是一个人。

我曾经颇为叛逆。这些年看的东西多了，懂得也就多了。我以前渴望远走，大了不想离家。

在小学的时候，我有一个大我一届，一起在家教老师补习奥数的姐姐。我们玩的很好。她先我一年开始了初中生活，那时我一直想着，要和她去一个学校，将来去找她。幸运的是，我考进了她的学校。但在我入学才一个月的时候。学校出了事情。那天中午从外面吃完饭回来，校门口被拉起了横幅，乌压压一群人围着。我不明事理挤进去看了一眼，横幅上写着，“还我女儿”，校门口摆着一个做成人形的娃娃，一个中年女人在哭。我们被保安拉出去通知去小学门口集合。路上听同学说，有学生死了。等路过后门的时候，看到后门摆着一个花圈。我刚开始没注意到，再一看。花圈上是她的名字。我当时觉得整个天都黑了。人吓得发抖。整一个初中，我单只认得她这一个姐姐，偏偏出事的是她。后来发现，一生之中真的会有很多这样巧合的令人害怕的事情。等那阵事情过去了，才逐渐了解到了过程。她没有吃早饭，早上体育课跑步的时候，低血糖，晕倒时撞到了篮球架尖角，后脑出血。救护车十分钟到，所有事都来不及了。然而更令人心疼的是，她的体育老师。在前几年，刚刚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在小学的体育课上，连跳了几十个双飞，倒地不起。他听闻从初中部翻墙跑过来，到的时候，他儿子嘴角淌着白沫，再也没有醒来过。这些，是曾和他儿子同班的人后来告诉我的。

现在，他们都快被人渐渐忘记了，只在回忆里，偶然出现着。

五年级那年，太太出了车祸。脑溢血。医生说，救不了了。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决定带她回家。明明是到八十岁还健朗的人，因为一次意外。不会说话了，不认得人了。去看她，她看看我，很努力的咕哝着。我还小，怕怕的躲在妈妈身后。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再去看她的时候，却是遗体告别。

我有个很疼我的小外公。小外公年轻的时候，很潇洒。混过黑帮，开过赌馆，K歌房，旅店。骑着一辆摩托车，带着小外婆闯生活。我们家在这边的第一套房子，是他们帮忙张罗的。就在他们旅店旁边的楼里。爸妈工作忙，小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小外公天天等我，领着我去他们家吃饭。帮我从旁边的饭店叫来我最爱吃的海香螺。后来大了，也搬家了。去小外公家里的日子就少了。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小外公还爱开玩笑，教我跷二郎腿，手里夹一只香烟坐在店门口，还常抱着我在里面唱歌，教我唱两只蝴蝶。初三那年，小外公出了车祸。大腿骨折。坐在轮椅上还不安分，照旧打麻将侃大山。结果复查的时候，却被告知查出了肺癌。晚期。小外婆哭了，小外公心态却看起来很好。之后还是照样的过日子，做手术，每次去看他的时候他也总是笑，一直记得我爱吃海香螺。初三忙了起来，更没机会去看他。听说他又出了一次小的车祸。后来在一个阳光很好的日子，和爸妈去看他。他坐在店门口，头发短短的，都白了。脸上有很多皱纹，斑点。聊了一会天，走的时候，他冲我笑了很久。一别成永别。外婆说，之前他说想吃银蚶，买了银蚶去看他，他很开心。烫完准备端给他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外婆后来还提及，那天看到他的第一眼，隐约意识到了他近了。回来看到他走了的样子，外婆和小外婆趴在床边哭了很久。而那盘银蚶，小外婆让外婆带给了我，她说，这是我爱吃的。

小外公的故事我听了很多，总有一天，我会写出他的故事，写出来，他在我人生中，是一个怎样重要的存在。

我从小和从农村过来帮忙照料我的外婆生活在一起。我四岁的时候舅舅有了孩子。外婆一下子挑起了照顾我们两人的担子。我小时候性子特别差，爱找麻烦。在家里玩游戏锁着门不让外婆进来，假装睡着不肯起来，去菜场的时候嫌脏不愿下地踩在外婆脚上。妈妈说，那时候有人对她说过，“你妈妈好苦啊，一辆自行车，后面坐着一个，前面大一点的一个还不愿意下车，大太阳的，推得黄汗直流。”我读初中的时候，外公从深圳回来。他们整理好了农村的家，搬了回去。之后的日子，变成了一礼拜，两礼拜，甚至是一个月才去看他们一趟。外婆总是把新鲜种出来的蔬菜，用一辆小自行车，骑着送到我们家来，每一次回来，还给我们两家人做好饭菜，这样她的儿女那天下班回家，就不用再准备饭菜了。外公两年前在给别人帮忙的时候，从手脚架上摔了下了，所幸没出大事，只是脊背断了，背上钉了六根钢钉，吃了很多苦。去年暑假，外婆照例来我们家。我在房间里，她在厨房。隐约听到了一阵呻吟，叫着我的名字，我慢慢从房间走出来，却四处找不到外婆，突然惊觉，我们家厨房的防盗窗被踩断了。外婆在装帘子的时候，因为防盗窗承不了重，断了。外婆摔倒了楼下。我吓得不知所措。（还有一次，小时候，外婆在厨房做菜，切肉的时候不下心切掉了半个小手指，血直流，我吓蒙了。跑出门四处敲门，跟别人说，帮帮我外婆吧。）下楼告诉外婆不要动，哆嗦着手跟妈妈打了电话。后来120也来了。还好只是二楼，骨头没有碎。骨折，用水泥固定。现在的外婆，背再也大弯不下去了。捡一个东西，要扶着倚靠慢慢滑下去才能碰到。

而我的父母。因为年轻时候过度卖力的工作和生命中的意外。落了一身毛病。

我的爸爸，浑身上下，有很多刀疤。我的妈妈。因为从事服装行业的检验。手指不知被划出过多少道血口子。他们年纪大了，忘性大了。两个人经常数落彼此又忘了什么。可这些，在我看到的时候，都隐隐的忍不住眼泪。

我姐姐的爸爸，我的伯伯。在我姐姐高考前半年，被确诊为咽喉癌晚期。癌细胞扩散到全身。手术和化疗已经失去了作用，徒增痛苦。他接受了在上海的试验治疗，效果了了。最后他们把他接回了家。他终于撑过了姐姐的高考，看着姐姐考进了师范大学。可最近情况又恶化了。医生找家人谈话，要做好心理准备了。爸妈去看他，说，人已经瘦的不像样了。什么都吃不进，最后只能是活活饿死。在胃部插入导管输着营养液，每天吃止痛药。他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话，“我还想活。”

……

所有生命中不期而至的事情，总让我告诉我自己，我想改变而写什么。我想成为一个，可以改变些什么的人。而我能做的，离身边所有人最近的事情。就是守护他们的健康。至少，尽我最大的努力，守护他们。

前桌最后看完了我的写的东西。

说，“我也有过很多难捱的时期。”

我说：“加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