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恩难忘——后六十年代
1985年盛夏,正在田间参加“双抢”的我收到了入学录取通知书,打开一看,心中既高兴,但也失落。高兴的是总算能够进大学读书,也算跳出了农门;可失落的是我一直对数学不感兴趣,填报志愿分别是商业经济与物价专业,但录取的却是商业会计专业。
九月初,带着隐隐的失落和对远方的憧憬,从未出过远门的我远赴千里之外,就读安徽财贸学院。
刚入学那阵子,普通话还不会说,和同学们交流不畅,心中也是落落寡欢。
某天课余时,有位操粤语腔普通话的老师来到教室门口高声问,哪位同学叫李斌?我按捺住诧异的心情,走上前应了句,我就是。老师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粤语介绍了他叫陈泽普,是广东肇庆人。他问了问我到校的情况,不由分说地叫我周末到他家吃饭,并将他家地址以及在学校坐公共汽车的线路详细告诉了我。他离开后好一阵子,我的心头还一直热着。
周末早上,我如约来到老师家里,老师打开门热情地迎了出来,一股浓浓的羊肉味道也扑面而来。原来,老师为了款待我这小老乡,一大早就到市场买来了大块的羊肉,正在炖着呢。
寒暄一番后,老师详细询问了我的家庭情况、中学时学习情况以及到校后的学习与生活情况。我自己也对他讲述了因为高考失手,填报高考志愿不妥,导致了高分低读;同时录取的专业志愿不是自己填报的等等,言语间流露出深深的失望。
老师笑了笑,说今年他受学校指派到广东省负责招生工作,我就读的专业是他最后确定的,这是因为我的高考分数在报读学校的广东考生中分数最高,而且商业会计专业也是学校较好的专业,所以他就主动将我的专业进行了改动。他还说,过去的已经过去,还是要立足眼前,从来没有什么王牌专业,只有王牌的学生,至于名校情结,不要也罢。听后,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自此,我与老师几十年的师生之谊就这样发端了。每到周末,老师就叫我到他家吃饭,并且要连吃一天。茶余饭后,老师除了问我学习与生活情况外,更多的是了解家乡的情况,并讲述了他个人及家庭的一些情况。
老师是解放前考进了广州警官学校,解放后学校被人民政权接管,毕业后老师被分配到公安部门工作,一直兢兢业业,通过自己努力担任了基层派出所所长。后来参加高考,考进了中山大学地理系,毕业后分配至安徽财贸学院,学校由合肥搬迁到蚌埠后,老师举家随迁,一直工作生活到现在。
老师讲起家乡的典故与历史风物时,对家乡的思念之情依依可辨。
不久,老师退休了,被学校返聘继续授课。一如平常,课余时老师都来教室找我聊天,末了也是不由分说叫我周末去他家吃饭,还让我叫上其他广东籍的小同乡一起去。
放假回家时,我与家人说起老师对自己的照顾,家人纷纷说我是出门遇贵人了,并吩咐我要好好听老师话,以后有机会就要报答他。
光阴似箭,一眨眼大学时光就过去了,我也走向了社会。工作与生活的压力,使自己与老师的联系也少了,只是偶尔的书信往来,些许的平常问候话语。但是,偶尔在与校友攀谈的过程中,知道老师一见到从广东回校的校友,就问起我近况如何,也知道在我毕业后,老师一如既往的对来自家乡的学生给予照顾与引导。
1999年校庆期间,我也回到了母校,拜见了老师,并让老师与师母端坐着,伏地向他们叩头,以感谢他们往日的照拂之恩。
2011年,年过七旬的老师回老家探望,我将老师在肇庆接回佛山,好生接待了一番。在广东四大名山之一的西樵山旅游时,我牵着老师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在山间道路,旁边摆卖的妇女见状说,现在很少看到这样的孝子了,听罢,俺心中一热,一句“师者父母心”在心中突现。
分别时,老师说,李斌仔,你儿子明年高考结束后,领他来学校见一见。
2012年暑假,儿子高考结束后,我如约领着儿子,奔赴酷暑中的江淮大地,拜见老恩师一家。见面时,老师笑容可掬,拍着我儿子的肩膀,仔细端详着,连声说好好好。
在这期间,我要求老师的儿子早、中、晚餐都分别安排我父子在家里与老师共同进餐。进餐过程中,与儿子讲起当年老师照顾我的事,告诉儿子师恩难忘,儿子不停地点头,老师也在旁笑眯眯。
2017年暑假,儿子考上了研究生,年过九旬的老师打来电话,叫我方便时就领儿子回去走一趟,见一见。
老师的儿子在高铁站接到我们时说,老师知道我们上来后,好几天睡不着觉,一大早就催促他抓紧出发来车站接我们。
到家后,老师很高兴,拍着儿子肩膀,连声夸奖儿子有出息。那几天,我与儿子有空就离开酒店到老师家,跟他拉家常,问长问短。平常部分失忆的老师讲起三十余年前的往事,娓娓道来,如述昨日。老一辈知识分子的雍容淡静与风骨,到现在我还感怀于心。
离别时,年老体弱的老师躺在床上午睡,我叫老师的儿子不要叫醒老师,我与儿子站在房间内,默默注视了老师一会后,带着依依不舍的心情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自从1985年踏进了母校的大门,从此,安财就作为自己人生最重要的图腾之一长驻心间。
每次回到母校,故地重游,闲坐淮河江畔,静看柳色青青,一次次地努力寻觅往日心中的诗,岁月如歌。就算心中未必有诗,可宏业村那条黝黑的路轨依旧默默伸向远方。
数十年的师生之谊也犹如细细的红线一直紧紧连着我与老师及其家人的心,每次的拜见,少了以往的激动,多了一份心中的淡静,寻觅往昔足印,唤起年轮记忆;倍感岁月静好,更愿山高水长。
今年是母校六秩之庆,忽热想到,老师从创校时就在学校教书,陪同母校走过了一个甲子了,当年我们这些毛头小伙现在也早生华发了。回首北望,恭祝母校甲子回头焕新姿,并祝老师们颐养天年,福寿康宁。
2019年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