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红楼梦》学写作20

茗烟喊冤

上一篇我们说到，从第十七回开始，曹师开始加大“感情”戏码，开始带领已经相互熟悉了的读者们深入贾府众人的感情世界。

第十七回写贾政宝玉父子相处，第十八回元春省亲写“亲”情，今天萧遥读的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语 意绵绵静日玉生香”，则开始写《红》书的真正主题：痴情。

这种总体布局技巧，一方面固然是叙事需要，但更多是曹师刻意而为，刻意控制情感变化和情感升华节奏，需要认真体会。

这一回，出场人物众多、场景纷杂，但丝毫不乱。各色人物在曹师笔下各司其职，秩序井然，配合本回三位“主演”宝玉、袭人、黛玉，一起奉献了全书第一次关于“痴情”的两段演绎。

第一段演绎，“痴情主演”袭人。（这两位主演的出演顺序，同样需要揣摩。）

本回开篇，曹师先是简单交代了元春省亲后话，闭合线索。之后首先运用对比手法，一边写凤姐“本性要强不肯落人褒贬”，一边写宝玉“极无事最闲暇”，为宝玉“出演”做好铺垫；然后通过“欲扬先抑”的叙事手法，以一句“偏这日一早，袭人的母亲又亲来回过贾母，接袭人家去吃年茶，晚间才得回来”，把第一位痴情主演袭人事先择出情境；随后却又编排了各种场合铺垫，让读者从字里行间感觉到袭人其实一直在身边若隐若现，不即不离。

“对比”和“欲扬先抑”这两种叙事手法，在《红楼梦》一书中多次出现，萧遥先后多次提到需要细心学习应用。

此后在情节设计方面，“不厌其繁”。为顺利安排宝玉“出游”，曹师先让宝玉犯花痴，要去“望慰”美人画轴，然后让茗烟与丫头偷香“干那警幻所训之事”被宝玉抓个正着，因此不得不听从宝玉计划，私下出门去看袭人。期间，还不忘利用叙事夹缝，通过宝玉“望慰”美人之念，和丫头“飞也似的去了”之后，还赶出去跟人背后叫道“你别怕，我是不告诉人的”，兼写宝玉性情真纯善良可爱。

及至茗烟带着宝玉真到了袭人家里，自然过渡到袭人视角，备写袭人的从容、得意、默契、体贴。整段文字没有一处直接写“痴情”，却把二人的情意书刻画得入木三分。再后来，宝玉派人接袭人回来，两人之间的对话，也是《红楼梦》中的著名段落之一。这段文字让宝玉、袭人和读者都意识到，二人心里早已将彼此视作终身依靠。

第二段演绎的“主演”是黛玉。

这一段文字，是《红楼梦》中最著名的段落。生动形象，春趣盎然，是《红楼梦》中不可多得的欢乐文字。上来先写黛玉体弱，“浑身酸疼”，宝玉体贴“酸疼事小，睡出病来的事大我替你解闷儿，混过困去就好了”，然后黛玉嗤的一声笑道：“你既要在这里，那边老老实实的坐着，咱们说话儿”，再往后二人共枕说话，黛玉关心宝玉脸上的胭脂膏子轻声劝诫，宝玉心动黛玉体香，黛玉戏谑“冷香丸”、金玉配遭宝玉挠痒报复，宝玉借耗子精故事反击等等文字，寥寥数语，却已写尽天下少男少女们的天真烂漫、快乐相伴、心心相印。

这两段关于痴情的演绎，萧遥认为在《红楼梦》全书中的位置同样非常重要，必须一读再读，重点标记。

古往今来，关于《红楼梦》的文字，研究人士们有个毫无争议的共识：“全书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个字无用”。虽然第十九回重点写痴情，却仍不忘在字里行间或设下伏笔，或呼应全文，或预先提点，全力避免通篇行文有任何突兀之感。曹师总体设计的功力和超高的文字效率，非常值得认真学习领会。

（萧遥家里领导曾经说过，曹师之所以文字如此高效精炼，是因为部分参考了《金瓶梅》的写法，从这部天下第一奇书中汲取了不少营养，萧遥以为，这种说法未必全对。事实可能是当时的小说技法原本如此，大家因而在基本的叙事风格方面有很多雷同之处，因为早在《水浒传》中，很多高明的小说技法，也已经早有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