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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文》我的三叔

2020-11-28 21:3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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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百人旺和他的孩子

1

我时常感叹三叔一生大好的花样年华,被自己折腾的面目全非。虽然,他谈笑如故,看淡一切。但是,依然改变不了岁月对他的摧残洗礼。

三叔叫百人旺,在我眼中,他是个十足的“傻子”,傻的冒气,傻的掉渣,估计在我们凤凰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简直是一朵奇葩。

他一米八的个子,留着短寸头,又粗又浓的眉毛下,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皮肤白皙的像个黄花大闺女,是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

三叔不仅人长的一表人才,而且,还是我们村唯一的一个大学生。上门提亲的人,能挤破三奶奶家的门槛。

她高兴的合不拢嘴,常常逢人便说起三叔。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看三奶奶人前风光的很。可是,她也有自己的一块心病,关于三叔的婚事。

以三叔的条件是不愁找媳妇的。但是,在大学毕业那年,他回家的途中,捡到一个被抛弃的女婴,大概有半岁左右。自己想都没想,直接抱回家。

这可吓怀了三奶奶,三叔没有结婚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就平白无故的抱回一个婴儿。全村人肯定会在背地里说他们家的风凉话,戳他们的脊梁骨。

三奶奶耳根子软,最是听不得别人乱嚼舌根子,说他们家的坏话。于是,她就和三叔商量,这女婴可以暂时先由他抚养着,等她长到一岁就送到镇上的福利院,三叔欣然同意了。

2

转眼半年过去了,这天,三叔刚给婴儿喂完奶粉,三奶奶就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催促道:“人旺啊!咱们说好的,孩子长到一岁,你就把她送到镇上的福利院,你可不能反悔。”

“娘啊!你就甭催了,我记得呢,我马上收拾东西和她一起走。”三叔不慌不忙的回道。

“好,赶紧,一会赶不上到镇上的汽车了。”她又开始啰嗦道。

“知道了,马上走!”他一边收拾自己的衣服,一边整理婴儿用品,应声道。

“你整理自己的衣服干啥?”她着急的拦住问道。

“你不让她待在咱们家,那我和她一起走。”他拿着衣服固执的说道。

三奶奶听到他的话,气的颤颤巍巍的指着他,骂道:“你……你想气死我,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她怎么骂,三叔就是不开口。

她骂累了,直接堵在家门口不让他出去。三叔气冲冲的回到屋里,抱着孩子,蹲在角落里,闷不吭声。

就这样,他们一连僵持了半个月不说话。三奶奶拗不过他,答应留下婴儿。

3

自从全村人都知道三叔家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婴后,暗地里说三道四,风言风语传遍了乡里乡亲之间,闹的是沸沸扬扬。三叔就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一心只顾忙着婴儿。

但是,这些话传到三奶奶的耳朵里,比杀了她都难受。原来,她每天吃完饭都要去邻居家串门。现在,她是大门都不敢迈,只能天天守在家里,免得外面的口水淹死自己。

上门提亲的人渐渐少了。试想有那家愿意把自己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一个未婚有孩子的小伙。

三奶奶为此事愁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好不容易,有一家看上三叔的条件,不嫌弃他还有个孩子,就上门提亲了。谁知,被他一口拒绝了。

“人旺,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清楚,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三奶奶气的双手叉腰,大声叫骂道。

“娘,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现在不想结婚。”三叔哄着怀中的婴儿,回答道。

“我等着抱孙子,不想结也得结,我可不想再让全村人说我们百家无后。你不嫌丢人,不要那张脸,我还要我这张老脸。”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娘,结婚这事以后再说,你消消气。”他安慰着说道。

“真是儿大不由娘啊!可怜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以后你的事,我再也不管了。”她哭着,转身颤颤巍巍的挪动着脚步。

三叔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不是不想结婚,而是,害怕结了婚,冷落了怀中的婴儿。

“娘,请你原谅我的不孝!”他嘴里喃喃的说道。

4

三奶奶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嘴上说不管三叔了。但是,私底下还是托村里的媒婆给他介绍对象。

不过,都被三叔统统的给拒绝了。此时,三奶奶才看出来,他一心都在婴儿身上,那里还有什么心思结婚生子。

于是,三奶奶下定决心,挑了个三叔不在家的空档,瞒着他,偷偷的把女婴抱出来,送到了镇上的福利院。

他回到家,没看见孩子,就大吵大闹的问三奶奶。她一口咬定自己也没有看见孩子。

三叔不相信她的话,但是也问不出什么,就只好自己骑着那辆破二八大杠自行车,每天天不亮就出门了,常常到很晚才回到家。

终于,让他在镇上的福利院找到了女婴。他兴高采烈的把她抱回家,又过上了安稳的父女生活。

三奶奶气的大病一场,卧床不起。从此,她再也不过问三叔的婚事了。

5

一九九八年,雨季较长,正逢南方特大洪水,来我们村避难的人越来越多。三叔把家里吃的全部拿出来用来救济灾民。原本还算富裕的家庭,让他这么一折腾,每天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了下顿。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三奶奶恼火的是,他又收留了七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大的有六岁左右,小的只有两岁多。

家里一下子多了七口人,生活是一天不如一天。三奶奶的病情愈发严重,她忍受不了三叔所做的这一切,破口大骂道:“真是作孽啊!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败家的儿子。你把我积攒了十几年,为你娶媳妇的钱也花光了,你让我怎么下去见你死去的爹。”

“娘,你少说点话,安心养病。我年轻力壮,可以再挣钱。”三叔坐在炕头安慰道。

“你这样,我怎么能安心,早晚会被你气死。家里又多了这么多孩子,好好的一个家让你给败完了。”她咳嗽着。喘着粗气说道。

“娘,他们都无家可归,怪可怜的。儿子我是真不忍心看他们忍饥挨饿。”他解释道。

三奶奶坐直了身体,斜靠在炕头,语气缓和的说道:“人旺啊!你爹给你起这个名字,是希望咱们家以后人丁兴旺,没想到却断了后。听娘一句劝,赶紧找个媳妇,成家立业,你也老大不小了。”

“娘,你又开始了。我不是有这么多孩子,怎么能说断后。”他看着他们,脸上幸福的说道。

三奶奶一听这话,气的满脸通红,骂道:“他们是他们,身上又没有我百家的血脉。你真是个木头脑子,倔驴,跟你死去的爹一样。”

“娘,你甭说了。我要好好挣钱养活你和孩子们。”他叹了口气说道。

她冷哼了一声,埋怨道:“这都是你自找的,怨谁。”

“娘……”他欲言又止,只能莫不出声,生怕又惹三奶奶生气。

6

为了抚养八个孩子和三奶奶,从小娇生惯养的他,竟然白天下地干农活,晚上还要去夜校教人读书识字,挣点零用钱补贴家里。

即使,他拼命的努力,也不能维持九口人的温饱问题。

在缺吃少喝又加上自然灾害的年代,他眼睁睁的看着其中的两个孩子饿死在自己的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

为此,他感到深深的自责,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觉,第四天醒来的时候,自己的头发全都白了,人也憔悴了许多,仿佛一下子步入了老年。

三奶奶心疼的看着他说:“儿啊!你这是何苦呢!咱家好端端的生活过成了这样。听娘的话,把他们都送到镇上的福利院。你抚养他们这么长时间了,他们会原谅你的。”

他低着头,红着眼,倔强的否定道:“不,我不。”

他的话,气的三奶奶直接晕倒在炕上。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三奶奶走了,眼睛死死的瞪着三叔。他抱着她的遗体,放声大哭起来。所有的亲人都走了,以后,就只有这些孩子陪伴他了。

三奶奶走后,三叔比以前更忙碌了。他一心只想着让孩子们吃饱穿暖,却忽略了自己的身体健康。

明明只有三十岁的他,被操劳的看上去像个五十岁的老头。他的背不再那么挺拔有力了,弯的像个虾米。白皙的皮肤变得黝黑粗糙,像块有褶皱的老树皮。步伐也不再那么矫健了,反而变得有些迟缓。

孩子们渐渐的长大,三叔却慢慢的老去。终于,经过长时间过度的劳累,他的身体承受不住,病倒了。这一倒,再也起不来了。

村里的王医生说他得了胃癌,没几天活头了,让准备后事。三叔只是笑笑,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家里的几个孩子。

直到他死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几个孩子的名字。后来,村里的好心人见他们可怜,就收留了他们,一直抚养到他们成年。

7

三叔真“傻”,傻得可爱,傻的可敬。他把他最好的年华,给了几个素不相识的孩子们。为了他们,付出自己的青春岁月。

也许,只有经过岁月的洗礼,才能沉淀出美好的青春年华,三叔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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