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遗言 让我深深感动
文/陶冶
世间诸事莫大于生死,生是偶然,死是必然。我们在影视作品中看到,无论是轻于鸿毛还是重于泰山,临终前像是每个人都有话说。是的,这应算他们最后的遗言吧。
在北京菜市口开刀问斩的六君子之一谭嗣同,尽管被当时围观的老百姓骂为“乱臣贼子”、“谋逆”,而狱中的壁题镌刻着他的赤城,后世流芳:“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面对他的遗言我们无不为之动容。而且在法场上他又喊出:”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更是大义凛然。
马克思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些没说够的傻瓜才会有遗言。”
威士忌蒸馏酒厂的创始人杰克·丹尼的最后一句话是,“最后一杯,谢谢了。”
阿Q在法场上却只说了半句话,“过了二十年我又是一个……”
上面叙述的都是名人遗言,阿Q更算是名人了!鲁迅先生让他名扬海内近一百年了。
而我们普通人,如果面对着死亡威胁的短暂时刻里又会如何呢?记得阿城在《抻面》里有段精彩描述:
“五十年代初,镇压反革命,押去刑场的时候还许犯人点路边的馆子,吃最后一口人间食。有个老头子被押在车上,路过铁良的店,说是去阴间的路上得吃口抻面。于是押进去,老头子张口要龙须面,铁良也不说话,开始抻。铁良几下就抻好了,亲自放面下锅,瞬时捞起,入在汤里双手捧了碗放在老头儿面前。围观的人都伸头去看,说不出话来。老头儿挑起面迎光看看,手上的铐哗啦啦响,吃了一口,说,是这个意思,就招呼上路了。”
一个反革命老头在赴死之前要碗龙须面,只吃了一口,说了句“是这意思”就上路了。什么意思?一头雾水。
读了下文方领略阿城先生的妙笔。“铁良后来跟人说,这就是当初借钱给我学手艺的恩人,他就是要我抻头发丝儿面,我也得抻出来。”
当然,这是小说。
前日在一篇文章里我读到现实中令人非常感动的遗言。那是场空难,一架载有149名乘客的MD——11客机由上海飞往洛杉矶的途中,由于飞行员误操作导致飞机前缘缝翼突然伸出,飞机急速翻滚、跌落数次,数秒内高度下跌五千英尺。飞机翻转中人们如失重的太空人,忽地被站在天花板上,然后又被抛向座椅;一会又是脑袋直接撞到飞机的天花板上,一会又被直接抛了出去,柜橱里的玻璃杯碎落一地。飞机在乘客的“啊!——啊!——啊!——”的三次嚎叫中继续跌落,距海面只有一、两千米。
飞机请求在附近的俄罗斯机场紧急迫降遭拒绝后飞往美国的阿拉斯加州的阿留申群岛薛米亚空军基地。人们开始传递纸张写生命里最后的文字——临终遗言。
一位年轻的母亲在给丈夫的遗言中写道:
“留下了艰难的路给你们,让你们余生痛苦,这是我感到最对不起最不能自拔的地方,请你们千万不要跳不出来!现在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们对我的思念。我最牵挂的是如果儿子还能生还,就教他忘记失母之痛,忘记这段惨剧。我要说的是,我现在没有思考,没有痛,只有那撕心裂肺无尽的牵挂!我还没来得及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就让他们去品尝这生死离别的痛苦……”
她是带着不满七周岁的儿子去看丈夫。
之所以被她感动的就是在死神来临前的时刻,在人类自私的本性里能迸出的对亲人与世间的大爱。她想到的不是对自己生命的惋惜及悲痛,而是由于自己的不幸给亲人们带来的痛苦,以一种牵挂、歉意来安慰亲人。想用自己的爱来化解亲人们失去亲人的悲伤。这篇文章读到这里我的眼睛湿润了,这里呈现的是一种大爱。世间有无数关于爱的用语,整日的被人应用,爱这、爱那,爱呀爱……而面对这份遗言无不感觉到都是如此渺小,其实这是最后的牵挂与不舍,是诀别时刻爱的释怀。
这架飞机最终在阿拉斯加州的阿留申群岛薛米亚空军基地紧急迫降成功,机上两名乘客死亡,147名乘客与7名机组人员受伤,写遗言的女士与儿子都得以生还。我所读到的就是这位女士在经历了这场空难二十多年后的回忆文章。那是发生在一九九三年四月六日的空难。
文中有一段对着陆细节的描述,“飞机在下降,心又被提到嗓子眼。我在屏住呼吸等着那一声轰鸣,因为在这种条件下生存的可能只有百分之一。飞机越来越接近地面,这时我们才看到,原来两排导航灯竟是美军士兵拿着手灯排列出来的。这是一种像火炬一样巨亮的手灯,非普通的手电筒。他们冒着生命危险站在跑道两侧,将跑道照得通明雪亮。他们身着防火服和防火面具,身后停满了救护车和消防车。”“几小时的恐怖飞行恍若隔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百分之一的生还几率竟然属于我们了!始终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松了。”
其实阿拉斯加阿留申群岛的薛米亚空军基地根本不具备大型客机备降条件,跑道不够长,没有足够的照明设施。加上当时气候恶劣,有大风暴,能见度很低。美国人完全出于人道的考虑,接受了中国的民航客机的紧急迫降。基地指挥官还提前从两千公里外接来了睡梦中的急救医生。
人类对于同类生命危难中的救助叫做人道,对他人的仁爱之举叫做善良,在善恶并存的世界里坚守着人道与善良,我深信这应叫做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