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盘栗子炒深黄 客到长谈索酒尝

金秋九月，又到了栗子成熟的季节，家乡的大街小巷不时传来炒栗子的吆卖声，“糖炒栗子，又香又甜、刚出锅的炒栗子哟！”这浑厚悠长的吆喝声那么熟稔，让我不由想起家乡大油栗红亮亮、油光光的栗色，想起糖炒栗子特有的香味儿，那种香糯热切在唇齿间萦绕，让人久久回味。

栗，又称栗子、大栗、板栗、油栗等，属壳斗科栗属经济作物。我国是栗子的故乡，栽培历史悠久，可追溯到西周时期。《诗经》有云：“山有嘉卉，侯栗侯梅。”“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左传》也有“行栗，表道树也”的记载，《史记.货殖列传》有“燕、秦千树栗”之说，这说明栗很早就被植入园地或作为行道树。

栗树结的刺球果实爆开后就是栗子，它光泽油亮，糯性强、口感好，且营养丰富，滋补效果尤佳，素有“干果之王、铁杆庄稼”的美誉。

栗子中不仅含有大量淀粉，而且还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脂肪、B族维生素等多种营养成分，热量也很高，古时用来代替饭食，也作为珍贵的果品。不仅如此，栗子还是有名的药膳。

唐代孙思邈说：“栗，肾之果也，肾病宜食之。”《本草纲目》把栗子与莲子比美，称“其仁如老莲肉”，“栗治肾虚，腰腿无力，能通肾益气，厚肠胃也。”北宋苏辙曾写诗称颂栗子的食疗功效：

老去自添腰脚病，山翁服栗旧传方。客来为说晨兴晚，三咽徐收白玉浆。——《服栗》

明代文人吴宽也赋诗咏赞栗子的功效：

腰痛人言食栗强，齿牙谁信栗尤妨。慢熬细切和新米，即是前人栗粥方。——《煮栗粥》

可见栗子有养胃健脾、补肾强筋的作用，生食还有治疗腰腿酸疼、舒筋活络的功效。

栗子的吃法有许多种，最具风味的当数“糖炒栗子”。古人深谙其妙，记录了糖炒栗子的做法：用砂置铁釜中，加以饴糖置火上炒热，投栗其中滚翻炒炙，熟后栗壳呈红褐色，去壳后果实松、软、香、甜，为小吃珍品。

南宋大诗人陆游在《老学庵笔记》里，提及一位“炒栗圣手”李和，称：“故都李和炒栗，名闻四方。他人百计效之，终不可及。”

清代著名学者郝懿行也作文提到炒栗之法，他在《晒书堂笔录》中言：“及来京师，见市肆门外置柴锅，一人向火，一人高坐机子上，操长炳铁勺频搅之，令匀偏。”把炒栗子的情景描述得生动、具体。北京糖炒栗子的要诀还有八字：“和以濡糖，藉以粗砂”，这样才能达到“中实充满，壳极柔脆，手微剥之，壳肉易离而皮膜不粘”的理想效果。

炒熟后的栗子会在壳上露出一个可爱的小口，微笑着面对垂涎欲滴的食客。但见颗颗栗果上釉色亮闪闪、光洁洁，间或传来几声热栗子爆裂的脆响声，鼻翼翕动，一缕缕甜香焦香氤氲飘过，诱得人不由唏唏嘘嘘剥食开来。

难怪陆游老先生品得栗香欲罢不能，写出《夜食炒栗有感》：

齿根浮动叹吾衰，山栗炮燔疗夜饥。唤起少年京辇梦，和宁门外早朝来。

清代乾隆皇帝更爱糖炒栗子，曾写下一首《食栗》赞曰：

小熟大者生，大熟小者焦。大小得均熟，所待火候调。惟盘陈立几，献岁同春椒。何须学高士，围炉芋魁烧。

晚清文人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中也不禁记上一笔：“栗子来时，用黑砂炒熟，甘美异常，青灯诵读之余，剥而食之，颇有味外之美。”古人还称糖炒栗子为“灌香糖”，有诗为证：

堆盘栗子炒深黄，客到长谈索酒尝。

寒火三更灯半灺，门前高喊灌香糖。

家乡一带食栗之风更盛，尤其是在婚俗上讲究更多。先要在新人的婚床上或者被褥四角，放上红枣、花生、栗子，寓意“早生贵子”。还有“撒帐”的风俗，新人入洞房之前，由一吉祥人手执盛有枣栗、金钱、糖果、麦麸等物的果盘，向新娘、新郎身上抛撒，边撒边唱道：“一把栗子、一把枣，小的跟着大的跑。”意在祝祷早立贵子、儿孙满堂。

再丰盛的婚宴上也少不了加了白果、栗子、红枣、黏米、花生、莲子、豇豆、红小豆等制作的“甜饭”“八宝饭”，末了还要上用栗子泥、红枣泥加桂花、糯米粉蒸制的“栗枣糕”，预示一对新人白头偕老、甜甜蜜蜜，未来的小日子人丁兴旺、红红火火。

“七月杨桃八月楂，九月板栗笑哈哈。”又到了打栗子、晒栗球之季，想到栗子的“好”，不由想起古人今人的诸多诗句。

南北朝的庾信说：“寒谷梨应重，秋林栗更肥。”

唐代的杜甫云：“山家蒸栗暖，野饭谢麋新。”

南宋范成大赞：“紫烂山梨红皱枣，总输易栗十分甜。”

元代方回言：“擘黄新栗嫩，炊白早籼香。”

现代文史学家郑逸梅说得更妙：“肥也，嫩也，暖也，尽栗之长，非老好饕不知。”

炒栗子、烤栗子的噼啪之声，油亮之色，醇香之气，沙糯之味，热切之感，让你视觉、嗅觉、听觉、味觉、触觉“五感”顿开，不由眼馋嘴馋、胃口大开，满满的都是山野之思、家乡之情。

-作者-

刘琪瑞，男，山东郯城人，一位资深文学爱好者，出版散文集《那年的歌声》《乡愁是弯蓝月亮》和小小说集《河东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