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留下的盘和碗

母亲留下的盘和碗

快过年了，我清理了一下厨房，从灶台下边的格档里找出一摞盘子、一摞碗，盘子和碗上都积了一层灰尘……尽管这些盘子和碗平日里用不着，我还是把它们挨个洗了，还原了它们本来的模样。

这些盘子，有大的，有半大的，有小的，上面的图案也不一样，有蓝花的，有红花的，还有带喜鹊和小兔子的；碗没有太大的，多是日常用的那种，碗上也有各异的图案。这些盘子和碗，以及我日常使用的几个碗和盘子，都是母亲在我结婚时送的。实际上，这些盘子和碗早在我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有了，并不是因为结婚现买的。这就更藏着母亲的用心。

小时候有那么几年，村里常来换碗的生意人。他们赶着马车或驴车，车上装着大小不等、各式各样的盘子、碗，甚至盆。所谓换碗，就是拿相应的东西———一般是旧棉絮、塑料或铁之类来换。其实，用钱买也是可以的，但那时候农村还不富裕，很少有拿钱买的，大多是用废旧的东西，去跟生意人交换。平日里，母亲把拆洗棉被、棉衣不用的旧棉絮积攒起来，还把一些塑料农药瓶子攒着，走在路上、田野里，看见别人丢弃的塑料瓶子、塑料布，母亲也会捡回家。在我的记忆里，只要换碗的生意人来村里，母亲总要换一个两个她相中的瓷碗或盘子。虽然只是换一两个，但母亲却非常认真，她在一车厢的碗和盘子中挑挑拣拣，常惹得生意人嘟嘟囔囔。我一直不明白用废物换个盘子碗干嘛那么仔细。

家里又不缺盘子、碗用，母亲为什么要换那么多盘子和碗呢？这事，我问过母亲，母亲说换的那些盘子和碗都是为我和弟弟娶媳妇准备的。那时，我也就十二三岁，娶媳妇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情，是一件我不太懂也不太感兴趣的事情。弟弟小我两岁，初二没读完就辍学了。他结婚时，母亲把她攒了多年的盘子和碗分成两份，一份给了弟弟，另一份，她一直给我留着。我结婚时，我的侄女佳佳已经4岁了。

盘子和碗乃是家庭生活必备之小件，本不值一提，但对我而言，却是不能不说。因为，母亲和父亲结婚时，他们穷得只有两个碗、两双筷子，连水桶都没有。弟弟一结婚就住上了砖瓦房，他不仅没有一分钱的债务，而且父母还分给他一辆农用三轮车。我后来之所以能买上楼房，也全靠了父母一辈子的积攒，否则，我和弟弟的一切又何从谈起、何从开始呢？

母亲留给我的盘子和碗，虽然只是农村人使用的那种最普通的器皿，与都市里那种高档次的盘子、碗相比，或许是太过粗糙、廉价，然而，在我的心里，它们比什么都宝贵、华美、温暖、亲切……

盘子18个，碗17个。

数一数，我眼里发热、鼻子酸涩，这些够我用一辈子的了。

过年了，虽然母亲留下的这些盘和碗用不着，我还是把它们挨个洗了，整齐地摞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