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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万水千山来爱你

2020-02-07 20:4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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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个行歌者。

我在各个村庄、城镇、荒野中旅行,把我所听说过的故事记下来,然后,在下一个地点,把编好的曲子为人们歌唱。

我收集了许多故事,把美好或忧伤的真实故事唱给所有人听,这似乎是我漫无目的旅行的意义。

我推了推身边疲惫地睡着的马,它没有再起来舔我的脸。它的身子已经僵冷了。

我知道,它再也不会起来了。

举目远眺,漫漫黄沙看不见边际,炎热的风携着沙子刮得脸生疼。

现在,我正在一片大漠里。

我艰难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尝到沙子和着血的味道。水袋是干瘪的,身上还有很多手稿和一盏油灯,外加一把箜篌,这就是我所有的家当,哦,对了,还有刚刚死去的,和我朝夕相伴了五年的那匹瘦马。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长的路,我爬到了一个小沙丘上,下面是一湾清泉,旁边还有不小的草地,和一两个大木屋。

我兴奋地从沙丘上栽了下去,滚到了泉水边,我贪婪地捧起一抔水,拼命地喝,那泉水是如此甘甜,直到肚子变得圆鼓鼓地再也喝不动了,才在炎热的风里睡着了。

醒来时,触目是圆圆的帐顶。五彩绳系成了结子垂下来。

“你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我惊了一跳。忙起来看这个帐篷的主人。

是一个老婆婆。头发花白,却不是很显老态。依稀可见,她年轻时,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而且,她似乎不是西域人,更像是中原人。

“这里……是哪里?”我接过她递过来的一晚热气腾腾的羊羹,肚子叫了两声,迟疑了一下,便用胡语问道。

老婆婆笑笑,胡语却没有那么顺畅,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和人交流过了,“这里是大漠临近边缘处。只有我一个老人住在这里。”

我瞬间有些惊讶。

这茫茫大漠,竟然只有她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看起来似乎有些感伤,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大口大口把羊羹喝完,接过碗去收拾了。

她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只是让我喊她婆婆。婆婆的羊羹做得很是可口,我觉得舌头都快不够用了。

婆婆让我在这里暂时住下休息一阵子,她话也不多,但是很勤快,两只羊和一头老牛都很听话。我也经常去帮她干些农活,晚上就在那个小小的湖水边拨弄我的箜篌,弹一曲忧伤恬静的曲子。

此时,婆婆就会在很远的地方坐在那里倾听。

这个人烟稀少的尺寸绿洲上只有她一个人孤独地生活。我有时在想,她有没有儿女和丈夫呢?

打扰了她很久,为了不给她造成什么麻烦,我准备走了。

临行前的一个夜晚,我弹完了一首曲子后,我冒昧地问她那个使我疑惑了很久的问题。

婆婆笑了笑。

“我有过丈夫,也有过儿女。但他们现在,都不在了。”

她望着远方,目光悠远,然后,给我讲了个故事。

清歌的父亲是个经常活动在西域的中原商人,做着小本生意。

她的母亲命薄,只生下她这么一个女儿,所以父亲也很是疼她,喜欢把她带在身边,不肯将她托给远在江南的亲戚照料,所以清歌从小就和父亲走南闯北,增了不少见识。

一次,在西域千留国,她正帮着父亲看管那个小小的铺面,父亲去进货了,留她一人看店。她本就长得好看,别有一种西域女孩所没有的清冷婉约之气,从店门前经过的少年们都要向她呼哨一声,看她吃惊地回头嗔怒地瞪他们一眼,才哄笑着过去。

后来,清歌渐渐看惯了,不再奇怪这里的民风大胆开放,也就不作理会他们了。

这次来了个俊美的少年郎,从衣饰上不太看得出他是个什么身份地位,但周身气度便是极不同的。

他单手背后,敲了敲那个最小的瓷器,笑吟吟道:“这个,多少钱?”他不看瓷器,倒是直直盯着她的脸看。

清歌被他盯得别开了脸,淡淡道:“十四文。”

少年微微倾身,饶有兴致地指指点点:“那这个呢?这个呢?这个呢?”

他甚至越凑越近,清歌脸沉了,她可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如此死皮赖脸的,到底有完没完啊!

她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怒色晕上她清丽的眸间,声音嗔怒:“客人看中了哪件便直说,小店清清白白,开不起什么玩笑。喏,出了这店门,左拐,到街头,有伎馆,公子可在那里随意玩。”

少年错愕,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这时,后面的一个男人拍了拍少年,恭敬地低头道:“少主,国主说了,不能玩太过。”

少年意兴阑珊地收回正准备勾少女下巴的手指,拂袖,懒散道:“知道了。走吧,继续体察民情。”

清歌这才注意到,少年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平凡到扎进人堆根本分不清楚的人。

她正在怔忡间,余光忽然扫到那个俊美的少年郎,他回头看着她,冲她眨了眨眼,笑容魅惑。

清歌霎时就被那一双眸弄得失了神。

等到父亲回来,她才渐渐收了心。

日子如流水一般淌过。

再后来,便见到少年一身华衣,鲜衣怒马从她门前过,迎向另一头的千留国国主,匆匆向这边一瞥。清歌顿时低头,不再看。

父亲在忙碌时,突然间停了下来,捂住胸口直喘气,面色铁青,倒了下去,再也没有醒来。

清歌惨白了脸,父亲劳累过度,已经去了,只剩下她这个孤女,简单操办了丧事,无奈草草葬了。

债主纷纷找上门来,清歌把小铺子卖掉,还了钱,清点盘缠,准备回江南。

谁知,路上同行的那人见她是一漂亮的姑娘,好骗,将她盘缠都夺走了,扬言,若是不给他做他的小妾,他不带她走。盘缠也扣压了。

她只觉得心都凉透了。她冷冷看着他那张满脸横肉的令人作呕的脸,冷笑,“我宁可做乞丐也比做你的小妾强!”

那人恼了,一鞭子狠狠抽到她身上,“你个婊子!给脸不要脸!”

他还在这里等了许久,等她回心转意去求他收留她,毕竟,这样好看的女人,要去买的话,会贵得买不起,不如等她乖乖送上来。

他没有等来乖乖投怀送抱的清歌,等来了一个少年。他一眼就看出来少年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刚眉开眼笑地巴上前讨好,可少年看也不看他,一把将马鞭柄捅进他嘴里。

少年俊眉冷眼,脸色沉得可怕,抱臂端坐在马上,“拿下!实鞭刑,一百鞭子,只留口气就行!”

商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怎么惹了这样一个惹不得的人物,少年下了马,优雅弹了弹袍子,居高临下看着打得不成人形的商贩,狠狠掴了他一巴掌,“你敢觊觎本世子看上的女人,就该死!”

少年厌恶地撕了片衣角擦手,扔到他脸上,“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出现在这个国,滚!”

商贩屁滚尿流离开。

“清……歌?”少年惆怅地看着天空,“这么有意思的中原小丫头,怎么就突然找不到了?”

清歌头上系了块毛巾,在一家店里做杂活,累得几乎站不起来。

有人站在她面前,挡住了本就微弱的光。清歌正要绕开他时,抬头,清澈如梦的少年就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眸子中有说不清的心疼和怜惜。

她恍然以为自己遇到了天神。

少年是千留国的少主,千阴。

少年将她带回宫,暂居于此。

刚开始有人鄙弃清歌不仅是中原人,而且身份低微,不过是少主随手捡的一条狗而已,再后来,她们惊讶地发现,这个女孩能懂中原和西域各国的文字语言,管理账目也是井井有条,虽说不会女红,谈吐自是不凡,这才渐渐收了轻贱之心。

千阴时常爱挑她的下巴,逗她生气。他虽说平时十分不正经,可对她的确是非常好,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他有的,也会送给她一份。

但清歌一直对他敬而远之,疏疏淡淡,从不会像其他的西域女孩一样,用热切的目光追随他。

终于有一天,清歌站在他面前,“我要走了。”

落花映下,从少女渐渐长开的清丽脸颊边飞过,落到她单薄的肩上。

千阴愣了一瞬,“为什么?是我不够好么?还是这里不好?”

这次,她避开了他的目光。“我要回去,我的故乡江南,有山有水,水边有小屋,比这里好看。”

千阴轻轻扫落她肩上的花瓣,“我将来,许你一片湖,一个小屋,一块草地,这里没有小山,但是我还能给你许多沙丘。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他的眼神里带了不舍,让她哑口无言。

她最后还是拒绝了他,独自一人回江南的小镇,那是一个隐匿多年的秘密。

她不知道的是,千阴一直在她的马车后将她悄悄送到了国境外,然后在城墙上望着她的方向站了许久。

终于到了。

她还是骗了他。父亲在时,给她定过娃娃亲,未婚夫是清清白白的小户读书人家,日子过得也不错。当时,父亲还特别高兴能有那么个读书人家愿意娶他这个商贩的小女儿做正妻。

再三询问了人,清歌终于确定,当年的未婚夫已然成为一方县令,早在两年前都风风光光娶了一大户贾商的女儿,车马嫁妆整整铺罗了整条街,不可不谓其场面恢宏。

站在朱门雕柱前,她停下脚步,毅然放开了叩在门环上的手,转身离开。

当时年纪小,她在和父亲走南闯北时经常听父亲说他出身于读书人家,要考取的是功名。她总是在想,他会是怎样的温文尔雅的男子,是否温润如玉,她怎么才能配上他。

她努力读书,只为能成为能和他说得上话,不至什么都不懂,她努力练字,写得一手纤秀的簪花小楷,要做到非常有修养,她不喜欢女红,却努力逼迫自己去学,只为假若将来他的袖子破了,她能浆补到根本看不出来,洗手作羹汤,要美味可口,经济上,要勤俭持家,也要顾全大局,让众人都夸他的妻子贤惠大方。

可这一切……都是没有用的啊!

他们早已经不记得那一纸文书了,毁了约,她又能如何?

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曾是她豆蔻年华里的梦想,她辜负了那个狐狸般狡猾又可爱的少年,只为了单薄地经不起考验的约定。

清歌蹲下来,放声大哭。

这时候,没有少年会出现在她背后将她抱在怀里,没有少年会皱着好看的眉头说,我怎么做你才能不再哭,然后把肩膀借给她靠,没有少年会站在她面前,把手递给她,逆光让他的身影看起来像神祇。

在江南,她什么都不是。没人会安慰她,没人会逗她,有的,只是冷漠。她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她也没有去找亲戚家。因为本来关系就疏远,也不好再去麻烦他们,徒增烦恼。

后来,她自己典当了间小铺子,卖茶水,生意虽清淡,但也还不错。

不知是谁将她的消息告诉了她以前的未婚夫那家,他们大惊失色,轰轰烈烈带了人要将她赶出县,并扬言清歌并非贞洁女子。有谁见堂堂正正的女儿家出来抛头露面的?我们家可不要这种放荡的媳妇!还有,她都多大了,怎么还能嫁出去呢?

在一片责骂声里,清歌不说话,不为自己辩解。她无权无势,在愚昧保守的乡野村夫面前,再怎么解释,那什么都不是,反而还会落为笑柄。

她被推推搡搡,菜叶,鸡蛋扑面砸来。刚刚经营起来的小茶馆被砸个稀烂。

长街尽头,一骑绝尘而来。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马嘶鸣处。

千阴如多年前刚刚带她回宫时那样,将手递给她,眼神清澈而坚定。

乡民们停了手。这个人带给他们从未有过的不安,他们从来都不敢和达官贵人们产生冲突的。人们喏喏地开始后退。

“我每次看见你的时候,都是这样狼狈啊。”清歌轻声道。她抹了把脸,抹了满手湿的,不知道是蛋清还是泪水或者两者兼备。

“我从西域跑了千山万水才到了你的故乡,才打听说你在这里。回去后,做我的王妃吧!”他驱马上前,将她轻轻松松带上马,对她的狼狈恍若无睹,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轻柔地擦掉她脸上的蛋清,笑吟吟道,“两年了,整整两年没有见了,变瘦了,不好看啦!”

她才发觉,少年早已褪去了青涩,胸膛宽阔,曾经数次带领军队打败了中原的军队,安心地可以让人依靠。

她将头埋在他怀里,原来这就是被人惦念着,捧在心上的感觉啊。

“好。”

国主有王妃,甚爱之,废后宫。

王妃得一子一女,国主大悦,立封子为世子,封女为公主。举国同庆。

王妃虽出身平民,贤德之名,宫中上下,莫不敬焉。

——《王后列传》

车臣世家大怒,“国主悔婚,仅仅就是为了你这么个身份卑贱的女子么!国主把我们放在何等地位!老臣的爱女为了国主,茶不思饭不想,甘心待字闺中一辈子!”

千阴冷笑,“她若要嫁,我不会许她任何东西,任何奴婢都会比她高贵。再者,我可没有地方让她住,也没钱给她修宫殿住,要么让她赶紧往外嫁了,要么一刀子了结了别再烦我。”

“你!”大臣怒极,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悻悻而归。

千阴毫不在意。

他初为少主时便打定主意要削弱世家权力,尤其打压的便是以他原定未婚妻的车臣世家。他为她安排好了后路,选了一个优秀的年轻臣子准备赐婚,谁知,那少女见过他一面,对他痴情不已,以死相挟。

既然如此,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再后来,那个少女还是乖乖嫁了。

中原对富庶的西域觊觎已久。大军七十万,气势汹汹直逼西域十六国而来。

作为十六国中最富强的千留国国主,千阴试图联盟诸国,纵横捭阖,共同抵御中原,谁知,诸国国主目光短浅,只想趁机互相攻占领土。果不其然,他们都沦为了阶下囚。

千阴扔了酒杯,投降的国主们送来的劝降书冷冷拂开。“真是些蠢货!”

清歌将披风搭在他身上,扫了眼奏折。十六国仅剩千留一个,千留在西域中算大的,可也不算大,至多有三万兵马,孤军奋战,势力悬殊,定然不会敌得过那虎视眈眈的七十万铁骑。

不管如何,她都要陪在他身边。

战前的最后一晚,千阴将沙阵图挪到了寝宫。他着了软甲,沉思不语。孩子们睡得很安详。

清歌坐在一旁看他,他清俊的脸上微微透出些许倦色,下巴上也长了些微青的胡茬。

“歌儿。”他将她揽在怀里,把下巴搁在她纤瘦的肩上。“你还记得我说的,要给你一个湖,一块草地,一个小屋吗?”

清歌咬唇,“这么久远的事,你都记得啊?”

她听见他低低地笑了两声。“我对你说的,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他顿了顿,“在大漠边缘的地方,有一个湖,湖不大,但很好看,旁边还有草地,是我想办法种上去的,又搭了两间屋子,既结实又防风沙,不过不好看,凑合点住吧。”

“那里很隐蔽,没有人会发现的。”

“如果我没有回来,马上带着孩子们乔装去那里,我的侍卫会随时保护你们,那是最安全的地方。”

“记住,不要回头!”

“你若是想改嫁,”他轻抚眉头,“我……”

良久,他苦笑,“我又能如何?”

他说了很多很多。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轻佻的少年郎,锦衣华袍眉眼微挑,勾得无数少女春心萌动。他为她废六宫,捧她上天,多次将她从孤立无援中救下。

他枕在她腿上睡着了,眉头紧皱。远方的角声清寒,只剩下一室寒凉。

醒来时,他已经不在了。

孩子们咬唇,沉默着不说话。他们知道父亲在打仗,这是一场必败的战争。

她带着他们从后门离开,交给千阴留下保护他们的贴身侍卫,吩咐他们带着孩子离开,不舍地看看他们后,转身向外面跑去。孩子们在她后面交换了眼色,低声在侍卫长耳边说了些什么。

她向外面跑去。她要去找他,不管他在哪里,是死是活,生不能同时,死也要一起死。

脑后突然钝痛,黑暗袭来。意识丧失的那一瞬,她的心下升起一股悲凉。

一名侍卫收回手。

男孩沉静地看着母亲晕倒,仰起脸对其中一个侍卫命令道:“带我去汉军那里。你们带着妹妹她们立刻离开!”

“我也去!你们,负责保护好母后,别忘了父王交给你们的任务和你们的职责!”女孩从侍卫的手臂上跳下来,绝美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一起的,把我留在母后身边只会拖累她!”

外面,兵临城下!

为首的将领大刀直指城门,“千留国国主败战,已经战死!还不束手就擒,开城门!”

“若找到千留国王后及世子公主,重赏千金,封万户侯!”

所有人都疯狂了!

在城内的人拼命寻找王后和世子公主,想把他们敬爱的国主的妻子和孩子们送走,而城外的人拼命攻城门,最后,城门破了,铁骑如黑色的潮水涌入,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一对儿女被扔到将领面前,将领下了马,蹲下来,打量着他们。男孩和女孩容貌气质清贵,他们继承了父母的几乎一切优点,都是将来能够倾倒众生的容貌,眼神却倔强如草原上的幼狼。

“你,就是杀了我们父王的人?”

不假思索地,将军轻笑,“当然。”

两柄匕首从袖中拔出,纷纷向将军的咽喉和心脏捅去。

左右两柄重剑从他们幼小的脊背重重斩落劈开,像撕裂两只幼小的羊羔一样轻松。血在焦黑的地面上汇集成滩,渐渐渗透进去。

“哼!”将军冷哼,劈断了地上的匕首。孩子的智慧,在大人绝对的暴戾面前,不值一提。

“放开我!”醒来之后,清歌怒吼,眼睁睁看着千留离自己越来越远,追兵也渐渐消失不见。她泪流满面,拼命挣扎,“我要和他还有我的孩子同生共死,把我留下来……”她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将她的孩子都剥夺走,要将他带走,只留下她一人孤独地活在世上?

“这是……国主和世子交给属下的……任务……”最后一个侍卫晃了晃身子,倒下马背,背后是早已干涸地发黑的血,背上深深地插了几只箭,手软软地从怀里跌了出来,那是千阴的一个白铁小盒子。

艰难地捡起小盒子,清歌环顾四周,茫茫沙漠,一泓清泉映着天,草地,木屋。

她突然笑了,笑着笑着,捂住脸失声痛哭。

“真是傻啊……”她喃喃道,声音哽咽。

小盒子里是一封书信。

他知道她曾经离开他的原因,不是为了江南的山水,而是为了一个脆弱的约定。他不是不知道,她不说,他也不问,也不告诉她,他孤身一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中原,顺着她的足迹走,打探了多少路。她以为他不是良人,始终不肯托付真心,反而欺骗他,回了江南准备嫁人。

所有的所有,他都知道。他还曾为她惩罚了那个曾经轻薄她的商贩,驱逐出境。

原来他爱地如此之早。

最后,他说,清歌,我爱你。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她又回想起他在战争前夕,那个孤寂的夜晚,唇边噙着无奈的笑意,“你若要改嫁,我……又能如何?”

我听完这个故事,坐在草地边久久不语,沉默地拨弄着我的琴。

婆婆看着湖面,干燥的风吹过,在湖面上堆起一片褶皱。

“婆婆,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吗?”最后,我问道。

婆婆没有看我,她低声道:“这里是他给我的,我不会离开。况且,他在这里。”

她指了指地上。

“我把他和孩子们的骨灰都收集起来了,都在这里陪着我。我要和他们一起。”她笑了笑。

“我听说旧千留国的人在寻找王后和她的孩子们,想要扶持他们光复千留国,因为中原君主十分残暴,奴役人们开垦荒漠,如今沙漠延伸至旧千留国的边境了。”

婆婆淡淡道,“他们都不在了,找到了我也没有用。”

我点点头,把这个故事的最后记录下来。

她向一个方向指了指,“从这里走,估计也就两里的路,你就会到下一个最近的城镇了。”

我接过装满水的水囊,拎起干粮,收拾完东西,准备向婆婆道谢后离开。

回头瞥见,她在草地上睡着了。

我没有打扰她,静静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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