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江苏高考作文题简析及备考启示

每年高考作文题甫一出来，献花与投蛋俱有。其实，任何人的评价均免不了敷上主观色彩，——包括我下面的评述。但评述应尽可能摒弃一己偏见，以务实求真的精神，探究命题背后的客观规律，进而预测命题趋势，以为来年备考寻一点启示。

今年江苏高考作文题材料为：“生活中离不开车。车，种类繁多，形态各异。车来车往，见证着时代的发展，承载了世间的真情；车来车往，折射出观念的变迁，蕴含着人生的哲理。”这道题平易朴实，不设审题障碍，引导考生关注社会、关注人生，延续江苏高考作文题的命题风格——情理兼融，偏重阐释。

一、2017年江苏高考作文题简析

（一）“后话题作文”时代的坚守

尽管材料作文题早已“一统天下”，但近几年江苏高考作文命题仍是“明就暗推”，以“材料作文”之名行“话题作文”之实：2014年的“青春不朽”，2015年的“智慧”，2016年的“个性”“创新”，再到今年的“车”。

2013年的“蝴蝶与山洞”是江苏高考作文题尝试与全国高考题接轨的一次，但那年的“蝴蝶之痛”让江苏高考命题自动关闭了叙述性材料入题的大门。与全国卷命题对接未果，是否可以走沪派路线、借鉴上海命题思路?细察近几年江苏省内的各大市模考题，不难发现，带有沪派思辨风格的作文题比比皆是，也折射出一线教学对思辨性作文题的诉求。但是，近几年江苏高考作文真题一次次扑灭了“仿沪”的野火。江苏命题风格渐渐形成，卓然而立，既没有沿袭全国卷的风格，也没有步上海卷的后尘。

近几年，江苏高考作文题的最大特点就是——“伪材料”“真话题”。作文题的材料会聚焦于一两个核心语词，写作者需要围绕核心语词——“话题”来构思行文。也许有人会说，言论型材料基本都含有两三个核心语词或关键概念，构思行文自然应该围绕它们来写。但区别是，江苏高考作文题中的核心语词是独立存在型的，而非彼此联系。“青春不朽”，以短语的形式构成一个独立的单位，“个性”或“创新”两者之间也不一定非要发生关联。为更好地说明，举下面两道作文题为例。

题目一：人们常说，学习的意义是提升自我。而也有人说，博学者未必有见识，读书多也不一定使人更高尚，学那么多有何意义呢？

题目二：生活中，人们大多相信自己的判断。其实每个人的认识不过是全景图中的一块碎片，只有承认这一局限，才可能有接近真相的判断。

你认为哪道作文题更有江苏味?

应该是题目一。题目一可提炼出话题“学习的意义”，而题目二有两个关键词，且之间形成“条件—结果”的关系：“承认局限，方可接近真相的判断”。“话题型”材料呈现“弱思辨”的特点，命题并不提供矛盾关系，即使2014年的“青春不朽”作文题，貌似提供了青春“朽”与“不朽”的思辨，其实隐含的价值判断只有一种——“青春不朽”。相较而言，关系型材料会提供一组或多组矛盾关系，以激发考生思维的张力。

（二）命题材料的中位选择

此道作文题出来后，有些老师纷纷吐糟：“命题专家真是闭车造车，苦了那些农村孩子。”“作为农村学生，什么宝马、奔驰、奥迪、动车、高铁……都没见过，家里只一辆平板车，咋写?”看了这些论调，我很难受，这样的评价竟出自语文老师之口！谁说平板车就不好写?平板车所承载的情思可能比宝马、奔驰更浓厚，“车”只是引发体验、思考的一个道具，“车”的优劣高下并不能决定文章的优劣高下。

“车”是一个具象，上属运输工具或交通工具，下涵各种类型的车：火车、汽车、摩托车、电瓶车、自行车、三轮车、手推车、碰碰车、学步车、童车，等等。车之种种，给考生提供了开阔的写作空间。“车”，既能诱发形而上的思索，也能照顾形而下的直观感受，兼具感性与理性的特点。善察者可展刻画之长，重情者可吐肺腑之真，尚理者可发独到之论。约翰??伯格在《观看之道》中说：“我们从不单单注视一件东西：我们总是在审度物我之间的关系。”“车”，给考生提供了审度物我关系的一个载体。

2016年江苏高考作文题也兼具感性与理性的特点。前两句话提供了比较感性的语境：“俗话说，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有人却说，有话则短，无话则长——别人已说的我不必再说，别人无话可说处我也许有话要说。”最后一句则在此基础上抽绎出普遍性的观点：“有时这是个性的彰显，有时则是创新意识的闪现。”有人认为，最后这一句纯属画蛇添足，反而束缚了考生的思维。其实，最后一句是拓展和提升。删去此句，考生会沉溺于“话长话短”的具体语境，而不能从上位层面进行观照。

命题材料在理性与感性之间的中位选择，有利于考生展开中国传统写作“象”形思维，也符合高中生从形象思维过渡到抽象思维的年龄特点，给审美写作和思辨写作均留下了一定的空间。

（三）立意的规限与角度的自由

今年江苏高考作文题，仍属阐释型作文题。阐释型作文题，是指考生根据给定的一个相对固定的主题范围，确定写作中心，并尽可能调动已掌握的知识资源，对业已确定的主题进行丰富、完善或补充。概言之，阐释型作文只需考生调动内存，阐释已有的观点，不需要进行观点的演绎推论。而探究型作文题与阐释型作文题不同，要求考生根据提供的问题情境，展开探究，寻找合适的问题解决途径，自主确立观点并进行论证。探究型作文题的空间相对开放，观点、角度并不唯一，能自圆其说皆可。

今年江苏高考作文题材料共三句话，最后一句其实提供了四种立意方向：“车来车往，见证着时代的发展。”“车来车往，承载了世间的真情。”“车来车往，折射出观念的变迁。”“车来车往，蕴含着人生的哲理。”这四句话基本涵盖了有关“车”的各种立意，考生很难翻脱也无须翻脱这四种立意。于是，有老师批评江苏高考作文题几乎没有给考生留下立意空间。其实不然，这四句话只是提示了立意方向和思考角度，并不等于立意本身。换言之，它提示考生可以从时代、情感、观念、哲理等角度去思考，至于选择哪一个角度或确定什么立意，考生仍有很大的自主权。

然而，培养探究精神和探究能力，是高中语文课程标准和高考语文大纲所提出的任务，是时代对未来人才的期待。高考作文的目的当然不是培养探究性，但适当渗透探究性应该既符合课程标准和大纲要求，也符合作文本身的规律。当前，各地高考作文题思辨色彩越来越浓、探究性逐渐体现。教育部考试中心张开先生在《注重题型设计，强化教育功能》一文中明确提出，目前教育考试中心和省级考试机构对作文题进行评价主要依据六条标准：可写性，选择性，导向性，探究性，防套性，难易度。对照这六条标准，今年江苏高考作文题在“探究性”方面还有待提升。此外，尽管今年的命题已成功“防套”，但主要是因为它拒绝大市模考题的的暗示与诱引，出其不意，折身绕回。不过，这种独词型命题形式，与材料作文题相比，“防套性”尚有不足。

二、2018年高考作文备考启示

（一） 文体力求多样

今年江苏高考作文题可能会让一些只擅长说理分析的同学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议论发力点，毕竟单一形象性话题给思辨写作预留的空间并不大，而更利于记叙类文章的发挥。如果我们联系近年来江苏高考作文命制及阅卷情况，不难发现，江苏高考并不鼓励大家一窝蜂地扑向议论类文章。因此，我们在作文训练时，可以兼练多种文体，不必只盯着议论文来练。

事实上，记叙类文章写作与议论类文章写作并不冲突。记叙文的情味，可以让议论文说理“带情韵以行”；而议论文的说理思辨，也可让记叙文的主旨更加深刻。左手记叙，右手议论，可相互促进，彼此渗透。可能有人担心，会不会由此而使文体感变得模糊?这就涉及我要讲的另一个观点：从考试文体回归真实文体。

江苏省《考试说明》将考试文体明确规定为三类：记叙类文章、议论类文章和抒情类文章。因高考指挥棒，日常作文教学基本简化为两种文体的教学：记叙文和议论文——抒情文被冷落。其实，记叙类文章不等于记叙文，它包含游记、传记、寓言、小小说、记叙性散文等；议论类文章也不等于议论文，还包括时评、书评、影评、人物评论、随笔、杂文、议论性散文等。抒情类文章则包括咏物散文、写景散文等。在明确了这样丰富的文体样式后，学生的写作训练不必只盯着一般记叙文或一般议论文来练，而可以兼练多体，主攻一体。有了明确的写作体式，文体模糊不清的问题自然得以解决。

（二） 注重深度阅读

今年这道题让有些考生不大适应，有些甚至弃“车”不顾，写起时代的车手，如胡适、蔡元培等人，或写起“车”的象征义，如心灵之车等。这其实反映出这些考生审题意识的薄弱与阅读积累的欠缺。他们平时的阅读可能更关注人物素材、时事热点等，而对“车”这类素材关注不够，所以看到“车”这道作文题时，一下子发现储备不足、内存空虚，只能想到“共享单车”，或者强扭硬扯，硬往自己积累的素材上靠。这就犯了应试作文的大忌。

写作离不开阅读积累，这一点已成共识。但在选择阅读文本时，往往广度不够。我主张，以专题的形式进行系统阅读。所编选的阅读材料应涵盖“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等母题，同时还应在这些母题之下分成子系列。比如“人与社会”母题下还可分成“人与文化”“人与时代”“人与他人”等，还可往下继续细分，如“人与文化”可包括衣食住行文化、东西方文化、传统文化与当代文化、乡土文化、手艺文化等。有了相对系统的深度阅读，才不致于在“车”这类熟悉而又陌生的作文题前手足无措。

深度阅读除强调阅读广度外，还注重阅读深度。学生可根据自己的趣味、爱好，建立自己的“阅读根据地”，深入钻研一位名人、一本好书、一个地方、一门手艺或一种文化，成为这个领域的“准行家”。平时写作尽可能运用自己的独家素材，用熟用透。尽管有时自己的积累未必与作文题完全对接，但这种深度读写训练有利于提升自己的语言表达、思想认知和素材的转化力。

（三） 坚持札记写作

一如往年，今年这道题同样注重引导考生关注社会、关注人生。车，乃习见之物，而考生要从这平常细微之物中感受时代变迁，领悟人生哲理。如果学生缺乏细敏的感知、深刻的体悟，所写文章必然流于俗界。那如何培养细敏的感知、深刻的体悟?

最好的办法是坚持札记写作。清代学者章学诚曰：“不论时学古学，逐日务要有所笔记。”民国语文教育大家黎锦熙也提倡“日札优于作文”，他说：“课业、泛览、生活与论文各不相联系，惟有日札才可使一元化。”前人写作的经验告诉我们，札记是锤炼思想、锻炼笔头的最好方式。即使因功课繁忙，不能做到日有所记，也要养成经常记录的习惯。札记，即随笔写作，不一定要成篇，也可以是片段写作。日常所感所思，可以书写；读书所悟所得，可以书写。养成札记写作的习惯，可以使写作意识更强烈，使自己的眼光更敏锐，探幽发微，能更深入地体验生活、思考社会。坚持写读书札记，让所读的文字穿过身体再表述和传达出来，并在这“以言传言”的转述中，已将别人的思想精髓化为自己的生命养料。

从根基上努力，培元固本，无论作文命题风格如何变化，自当在考场写作中游刃有余。

（发表于《中学语文教学参考》201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