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件”变迁张延兵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家有四个男娃，一个女孩。在家，男娃中，我排行老三。我出生的这一年，正是“文革”开始的第一年。1974年，我八岁，到了读书年龄，父亲就把我送到村里小学读书。这一年，我的姐姐出嫁，嫁到外村一个叫程六的小村子。这个村子没有外姓，全部为程姓。姐夫兄弟姊妹五人，姐夫在五人中，排行老大，上有父母，下有弟弟妹妹。家境一般，没有存款，没有余粮，有时候温饱问题还得不到解决。我姐说，就图我姐夫人好，老实厚道、善良，家里穷点、点不怕，只要人不赖，靠双手勤劳，日子总会过好的。

出嫁前，我父母就开始张罗我姐姐的嫁妆。我的父亲参加过解放战争，后到部队兵工厂，和战友们一起制造、生产枪支弹药。徐州解放后，本应该安置工作的，可我父亲不要国家任何待遇，坚持回乡当农民。我父亲会铁匠手艺，这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因为有手艺，我家的生活比村里邻居要稍好一些，大钱没有，零钱不断，在当时也算是“小康”之家了。儿女结婚是件大事，父母当然很想体面地办喜事。当时，县城里无论谁家的姑娘出嫁都讲究“四大件”一般是指缝纫机、自行车、手表和收音机，俗称“三转一响”。城里人挣工资，有收入，经济条件比农村要好的多。但就是这“四大件”，在城市里，一般经济条件稍差的家庭还是有压力的，别说是在农村了。姐姐的嫁妆成了家里头等大事，因此，“四大件”问题摆到日程上来。计划经济年代，这“四大件”都是紧俏的品，凭票供应，限量购买。我家住在农村，没有“四大件”的票，只能到城里找亲戚朋友求援了。80后、90后、00后，有没有听说过“四大件”，七十年代前后，“四大件”是中国人挂在嘴边的常用字，是大多数年轻人成家时的梦想“奢侈”品。

“四大件”在当时那个年代，无疑成了财富的象征，以至于成了人们争相炫耀的资本。那时，骑着一辆永久、凤凰、飞鸽等品牌的自行车在街上闲逛，其得意的劲头和现在开辆“大奔”去市场买菜的心情，估计是一样的。所以买一套四大件也不少钱啊，但一定比现在便宜。四大件的每一件都是100多元，当时每个人挣钱也少，那么四件加起来大约不超过500元。这个价钱相当于当时普通干部两年工资。我父亲是位刚强汉子，平时不求人，但为了女儿结婚嫁妆这件大事，一点没有含糊，直接去城里找亲朋友要供应票。供应票可不像现在买件衣服，买斤大白菜一样容易简单，在当时可要是托关系走后门的，不动用各种关系，是很难讨要到的。亲戚朋友手里没有供应票，也得求爷爷告奶奶托关系寻找。父亲找了几家亲戚和朋友，供应票没有到手，一无所获。亲属和朋友也不好意思，临走时，每家给了10元钱，算是给我姐姐出嫁置办嫁妆的“添箱”钱。父亲回到家里，一言没发。看到父亲的表情，母亲和姐姐知道供应票没有要来，没有追再问。晚上吃饭时，父亲说，他要给我姐姐置办村里最好的嫁妆。

当时的农村，家家户户经济条件差，家家户户几乎没有存款。儿女结婚，大多数家庭置办的家具嫁妆十分简单。儿子娶媳妇，首先要盖房子，在当时盖一座房子也需要四五百元，很多家庭承受不起。有的为了结婚，只好腾出一间房子作为婚房。女儿结婚出嫁，嫁妆一般是脸盆、暖瓶、门帘，外加一床被褥。这就是农村和城市里不一样的“四大件”。

父亲找来木匠，家有桐木。木匠利用几天的时间，前前后后打了四样家具。有柜子、箱子、四方桌子、椅子。家具打好后，木匠上了油漆，十分漂亮，很多邻居过来看。和姐姐一些同岁的姑娘看了后十分羡慕。要知道，这四件家具，在当时很多家庭是办不到的。姐姐出嫁这天，四件家具摆在院子里，每件家具商系上红布、贴上红喜字，格外喜庆。除了这四件家具，我们家还给姐姐置办了两床被褥，暖瓶、脸盆、门帘一样不少。

改革开放后，“四大件”逐渐发生变化，“万元户”、“个体户”成了人们口中的热门词汇。“四大件”从缝纫机、自行车、手表和收音机升级为电视机、电冰箱、洗衣机、录音机。九十年代后，“四大件”升级为空调、音响、彩电和录像机。进入新世纪后，结婚“四大件”再次升级为智能手机、私家汽车，公寓、存款。“四大件”中其一的私家汽车一般多为男方出钱，女方挑选品牌和样式负责购买，然后再结婚这天开到婆家。娘家陪送汽车，婆家脸上倍感有面，可以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