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届新概念作文一等奖获奖者范本.pdf

那年夏天，俺牛逼闪闪地踏进了高中的圈子。远远地，俺现在观 望初中圈子里的日子，那段 日子里俺的分数金光闪闪，不似如今的寥 落之势。由此，让人无比怀念那个黄金年代。经过初中三年的圈养， 俺完成了被卖到重点高中里继续被圈养的伟大理想，但遗憾的是俺没 成为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此 仅补当年憾事，聊作回忆。有些事，当 时不便于说的现在要说了。 忆俺怎样在初二尾巴上混 初二是初中最艰难的过渡期。说实际点，初一小猪仔还能在副科 上含着棒棒糖找寻失散的小学余乐。初三的阶级兄弟已呈机械状态， 他们看到试卷的第一反应就是抓过来做。这种自虐行为被俺班主任说 成是进入状态了，俺说俺要是到那个地步不是入魔了，就是心灵被摧 残得差不多了。 老师们说，俺们现在正处于灌输知识的最好阶段，现在不灌更待 何时，肥猪就是这时候养成的。俺说俺们正在学习初三精神 猪仔， 就是要对 自己下手狠一点。 最可 的是初一小猪仔太用功了，以至 在俺梦都没醒的时候就 噔噔噔地拿着煎饼去上学了。等到俺到学校的时候，俺一看校园里没 几个人在走动，俺那时候可高兴啦，俺以为俺起得太早了，学校里还 没几个人到呢。俺在心里暗暗感激俺那个梦结束得早啊。可俺很快发 现不对劲，初一教学楼传出了读书声，这声音就像俺在梦中指东骂西 的呓语，微弱却非常坚定，俺发现那帮小屁猪的读书声居然有帮我重 入梦乡的魄力，俺的脑子里出现了俺与张学良并肩作战的情景，俺的 脑子短路了。 结果那天俺们班主任老何特地在放学前留给俺们一段意味深长 的话，“都初二了，还是初一学生来得早，你们自己想想马上初三 了……”老何特地把初三俩字讲得特铿锵有力，俺觉得她瘦小的身躯 里一定藏有巨大的能量。 癞子这孩子已经抓紧了双肩书包带， 手指上的汗水已经在书包 带上印出一条条的痕迹。癞子并不癞，癞子总是把 的头发梳成一个 马尾巴，头皮上的发丝乖乖地紧紧贴着，那浅浅的一层毛发远远看去 真是可以忽略不计，故俺唤她癞子。癞子的名儿叫，她妈说这名儿既 吉祥又有哲学家的气质，最重要的是和那姓连在一起叫陈陈，听起来 像存折存折。癞子 自己说 那名儿倍儿有个性，标准打字打不出来， 只有全拼第三页才有。 “明天都提前十分钟到校，否则都扣 1 分，班干部加倍扣分。”老 何的目光从讲台到垃圾桶游了一圈后，稳稳地落到俺这里，俺立马从 神游中走出来，低着头回忆 的那句话，俺从老何的语气中听出了那 句话的重要性。当俺意识过来的时候，俺的心嘤嘤地啜泣起来，俺真 想找个初一小猪仔抽一顿，害俺本来少得可怜的睡眠时间又少了十分 第二天早晨俺起得早，俺 从来没见我起得那么早过。他先是一 惊，然后挥一挥手说“娃子再去睡会儿吧”，俺说俺们老师要俺们早点 到校，俺听见俺 去猪圈看了一眼被俺吵醒在乱哼的猪，小声嘀咕说： “现在的娃儿读书连睡觉都不让了，真是的，人家列宁都说‘会休息的 人才会工作’……” 俺 是人和猪一个逻辑，猪不睡不长膘，不长膘就不能卖个好价 钱，人不睡就不聪明，不聪明就考不上好大学，就俺 的 化水平能 推理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 俺这回提早到学校，特地走到初一部去观光学习了一下。俺经过 一个班，那儿的猪仔一哆嗦，胡乱抓把桌上的本儿藏下去，然后一看 不是老师，才露出酒窝，探头探脑，拍拍胸口，安心地把本儿放到桌 上认真工作起来。俺想这新一代抄作业技术也忒落后了点，俺们班老 何还以为这帮小屁猪多刻苦呢，多英明啊老何，多可怜啊俺家的猪少 长膘了。 学校里的是宿命的一天。只要那些主课老师有上课或考试的兴趣 或欲望，俺们只能像待宰的猪一样接受命运的安排。那天下课的时候， 俺和癞子眯着眼睛终 在课程表上找到一节美术课，俺们多喜悦啊， 看看后面的钟，数数手指头算离美术课还有多少难熬的时间。就在俺 们两眼发光地盯着课程表上的“美”字时，老何拎着白花花的试卷，杀 气腾腾地冲进教室。 一转身，把“美”擦去，用红色的粉笔 上一个 大大的“数”，然后 一声不吭地开始发试卷考试。 这样莫名其妙地，后面的副课都由主课代替了。俺在做一大堆作 业的同时念念不忘音乐考试没考过，美术考试没考过，尽管俺唱歌在 幼儿园音就没准过，可比起正儿八经的考试，那些考试真的像玩儿一 样，体育老师去旅游了，又该多几次考试了啊。俺奇怪俺的脑细胞倍 儿发达，在身经磨难的同时，还能如此活跃地想这些闲事。 俺们班同学也变得神经质起来，比如下课的时候，有同志会说： “我们上节课是英语课，十七班是数学课，可我没听见何老师讲课的 声音，莫非他们在考试？那我们下节数学课……”俺们老何教俺们班 和十七班数学，按一般的规律来说，现在十七班数学课上的惨状，就 是我们的未来。每天课间都有这样小心的猜测，每个人对真假心知肚 明，有时候故意不说是为了保存一份美好的期望。 好不容易，熬到初三孩子中考，俺们放假了。初三兄弟为人民谋 了不少利益，呜啦，放五天假啊！我准备在放假期间好好放松放松。 可老何的训话在第一时间打破了俺这懒人偷闲的想法。 说：“这 星期是初三中考，下星期是你们期末考，明年的此时是你们中考。” 明年的某时是俺们上战场。俺们现在刻苦学习不仅是为了不让自 己在战场上溃不成军，更是为了努力争取攻克某某高地，弄个团长连 长等官职当当。 俺那时的年头不好混，庄稼不好种，猪肉不好买。俺为了团长连 长那些官职，就努力混到现在。 全校做的一件扯淡的事：背小本 俺们家乡这几年发展得挺快，经济啊， 明啊，卫生啊那是齐头 并进，所以年年都创建 明 市、卫生城市……大大小小一堆。今年 创建省的，明年创建全国的，还经常有检查团，国家爱卫会组织前来 暗访调查。 他们只要一决定来调查， 件立刻从国家下达省有关部门，再从 省下达俺们市，然后从市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下达俺们学校，不过几天 的时间，连俺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俺们学校领导人更是做足了工作。平时不轻易出场的校长老李， 总是在这样的时候起重要作用，他特地把俺们叫到大操场集中起来， 然后操着半土半洋的中西结合普通话，在上面手舞足蹈，俺们在下面 听得迷糊，他 自己陶醉得不行。太阳喜欢在此时发出耀眼而炽热的光 芒，好像在配合老李考验俺们的革命意志。 其实老李讲了半天，俺们啥也没听清，就听清了一个“初一初二学 生统一在读报 字课读教育局发下来的小本儿”，上面不是说经常有 检查团、国家爱卫会组织来暗访调查吗，校领导为了家乡的荣誉，就 忍痛每天占用俺们的赚分时间，让俺们背小本儿上的东西。检查团会 在俺们学校抽几十个同学进行有关知识问答，或知识问卷调查。老李 说抽到了没答上的可怜儿要全校点名批评，还要处分，所在班级三个 月内评不了 明班级，还要……这一项项措施听起来也太恐怖了。 俺们下面一阵骚动，俺们谁也不愿意被抽到。被抽到的同志也只 能承认今年烧香拜佛没做好。旁边的哥们儿在商量万一哥几个不幸被 抽到，该如何脱身。俺后面狡猾的癞子，一边在我身后躲毒辣的阳光， 一边抱怨又要背小本儿。 俺心里想俺虽然 化程度低，但不影响俺爱国爱家乡的思想。可 俺如果爱了家乡，就不能爱 自己了，自己的分数就要减慢它上涨的速 度。一节课的时间，俺如果背小本儿，还不一定被抽到，但是俺要少 做多少题 目，少赚多少分数啊！这么一计算，俺觉得俺还是以学业为 重。俺是想这样的，问题是条件根本不允许，老何坐在上面，明摆着 是“一览众山小”， 在监督俺们背小本儿。俺活了这么多年，也不能 不效仿同桌挂羊头卖狗肉了：上面摊小本儿，下面塞教科书。虚则在 认真贯彻老李看小本儿的思想，实则在冥思苦想这题 目的解法。 俺们班不是每个人都像俺这样的，俺们班小元同学就比俺乖很多， 倍儿严肃地拿着小本儿背，神情虔诚恭敬。 估算能力不比俺差， 也想多赚几分，可谁让 是市长呢。 都不起模范带头作用，俺 是农民，俺就更不用背小本儿了。这样一分析，俺从 脸上也多少 瞧出几分无奈与矛盾。 这以后，只要老李一说到评某某城市到了最后阶段，某某检查团 要来了，俺们就非常团结地小声叹息，唉，又要背小本儿了。这似乎 成了一种习惯。可那次，老李总算说出一点不一样的内容，他把俺们 叫到操场上，说：“万一这次来的某某检查团到我们学校来了，检查 团抽到你了，要你填一张表格，表格一共有 A 、B 、C 三栏，A 栏最 好，C 栏最差，同学们要尽量在 A 栏打勾，往最好的 ，当然小本儿 还是要背的。”俺们下面一片唏嘘，癞子在后面恶狠狠地说：“靠，丫 的最好别抽到我，抽到我就全往 C 栏打，不是不计名吗。” 俺觉得俺们家乡有一千个一万个 明 市、卫生 市、园林城市 的牌匾，也比不上俺们食堂供应鸡腿来得实在。这瞎子都看得出来， 检查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过不了几天，传来这样一个消息：检查团被俺家乡的地痞流氓给 揍了。据说，俺们市领导在他们酒足饭饱后把检查团同志送回宾馆， 可谁知那检查团的几位同志太恪尽职守了，都深更半夜了还要出来暗 访一下，正好遇上了正愁没钱的小流氓，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可怜派 出所同志到事发之地一看，几位挨揍者不是本地居民，他们也学习领 导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撤了，没把这事遏制在萌芽之中。 直到几位警察同志醒悟过来，时间已经过去 45 分，小流氓也溜之大 当这事在教室里传得沸沸扬扬时，俺发现小元有点灰心丧气的样 子，其他同学有的同情该扣奖金的派出所同志，有的一扔小本儿说： “得罪了检查团，咱再背小本儿也没用了。” 背小本儿本来就是扯淡。和谐社会难道是 明 市、园林城市、 卫生城市的牌匾堆砌起来的金属堆吗？ 追忆老李把电门拉掉前后 俺们学校经过前几年的大兴土木之后，变得美丽多了。可孩子们 不是被俺们美丽的校园吸引，才乖乖进俺们学校的。俺们学校招生最 狠的一招是：每个教室有两个空调。这个有利条件在俺们家乡只有俺 们学校有，这就意味着，在炎炎夏日，俺们比别的学校的人…… 这就是俺们老李高人一等的地方，错就错在俺们忘了问一句话： “这空调夏天开不？”当时大家都兴奋坏了，盯着俩空调做美梦，哪会 想到这么尖锐的问题。俺们不得不承认，老李这几年的校长没白当， 这老谋深算的家伙，哼哼。 俺们教室也不例外，也有俩空调，这俩空调上边还有一条条塑料 柳条作装饰，让人联想起河边的凉风吹动柳枝，的确是赏心悦 目。可 这俩空调只有人工联想产生凉意的作用，俺们学校的空调外貌美，就 退化了作用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真理告诉俺们这号空调 比其他的多进化了一步。 由 那俩空调一直没吹出 来，外地口音浓重的癞子不信这个真 理， 常问俺：“这空掉（空调）啥时候开？”俺也觉得空调空掉了。 中国语言博大精深啊。 全班同学一直都对空调耿耿 怀，有一次上科学课，老师想举氟 里昂应用在生活中的例子，偶然看到俩空调就问：“我们教室的两个 空调制冷的原理是什么？”只见坐在最后一排的小陶大声喊道：“老师， 你弄错了，我们教室的空调根本不制冷，它们是上级领导检查我们学 校时用的。”俺从来不知道小陶的觉悟这么高，俺们大彻大悟，俺们 终 不对它们抱希望，俺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发出了碎裂的声音。 后来俺们再也不提空调的事，倒是有一天小陶红着脖子冲进教室 吼了一声：“八班开了空调哩。”这一吼又引起大家对空调的臆测，其 他班开空调，俺们班为啥不行啊。 小陶和涛子热得不行了，他们索性爬上桌子，去鼓捣那玩意儿， 女生帮着找空调的遥控器，翻乱了讲台也没找到。老何在这个时候冲 进来， 说开空调这事应该早有同学 说，开了空调可以提高学习 效率。后来，那俩空调被小陶和涛子撬开鼓捣了一阵，终 吹出一点 凉 来了，尽管教室里还是热，可大伙都很高兴，一个个笑眯眯地用 纸巾抹着汗，像五四运动取得胜利似的。 到了中午这俩空调停了，俺还没听说过空调也爱午睡的。小陶和 涛子回家了，其他一些同学上去鼓捣了，鼓捣了半天也没用，手动开 空调不灵了么？只怪这俩空调太有人样了。还有不甘心的同学说是电 路出问题了，各种猜测都有。有人路过俩空调的时候都望望它们，然 后揣着希望问坐在空调下的俺：“空调开了没有？”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半。涛子和小陶手拉手得意而归， 他们八成是想进教室后享受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俺们一看到他俩来 了，立刻让他俩重新鼓捣一下。幸亏老何再次出现，老何沮丧地说： “下来，空调不能开了，校长把电门拉掉了。”俺们都一副欲哭无泪的 表情，因为老师办公室都有空调，这以后，俺们就特别珍惜去老师办 公室里订正作业的机会。 癞子一直都在说狗屁校长、空调装着不用有什么用之类的话，说 了半天 还不知道哪个是校长，俺晕。俺对 说你猜走在俺们前面、 拿着烟头的几个哪个是校长。 说：“他们一个个头长得滚圆，身子 胖嘟嘟的，我哪知道啊！”俺对 说：“焦裕禄全国太少了，老李他们 都吃得全身肥油，头不圆才怪。你看那个南瓜头呢是老李，西瓜头呢 是老王，点头哈腰像汉奸的小胡子就是老李的助理。”要不是俺今天 热晕了俺才不说这老实话呢。 癞子说：“就是他把电门拉掉了，故意有空调不让开，神经病，空 调费不是已经交了。丫的把 自己校长室的空调关掉试试 ！”俺说：“你 激动啥，老李现在不在校长室，可那校长室的空调到现在还开着呢。” 俺真想在那些领导参观俺们教室时，把空调盖掀开给他们看看里 面锈了好多年的废铁，说：“老李早就把电门拉掉了。”其实老李他们 也不用如此费钱买空调，费力装空调，费心拉电门，只要制作一百来 个空调仿真模型，一切 目的都达到了，还由三费变为三省。 圈外的思考 俺在这儿热情地回忆，冷眼观望且嬉笑怒骂，由当年圈里的困惑 转为圈外的思考。 默默读书的三年，偶然抬头看看周围，殊不知偶尔一看，看到上 述圈事：像表面华丽而果核已经霉变的苹果，像一盘盘看上去色泽鲜 亮却已经被污染了的菜肴。 而电视上天天倡导的和谐，是否只求表面的一层糖衣？ 第二章 宛如花朵，宛如梦 / 朱学颖 依稀记得你当时坚定的目光，仿佛是穿越亿万光年 达我眼中的 一束光，带着满满的勇气与 自信。 我相信你会坚持下去。我相信你可以坚持下去。 我，是真的，相信了呀。 一直都知道你害怕有天会失去笔端的力量，你说那是足以让你窒 息的巨大空虚。所以我总以为你会就这样一天天地 下去，不在乎别 人的眼光和外界的种种压力。毕竟，你曾有过那样让人充满希望的 目 这一切直至昨天之前都被完好无损地延续了下来，仿佛一个冗长 却充满温情的梦境。我看着镜子里的你，苍白的面容，干枯凌乱的头 发，以及抿得紧紧的嘴唇。随后，我听见一个声音响起：“我，还是 要放弃了呢。” 难以置信。 我不可思议地问你：“为什么啊？明明当初是下了那么大的决心的 啊，怎么会要放弃了呢？！”你合上眼帘，睫毛轻颤，没有开口。我 不禁提高了嗓音，“是谁当初为了 稿子整夜整夜地熬？是谁在不被 理解的时候依 旧不肯妥协？是谁说无论如何绝对不会放弃梦想的 你猛地睁开眼睛，眼眶中没有泪，却微微泛红，“你不知道，你什 么都不知道。”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你却突然崩溃似的朝我喊道：“不 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坚持下去的你知不知道啊！” 你的眼泪终 流了下来，我的手却没有了抬起来的力气。 其实，我都知道。 那天我看见你被数学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叫起来， 手里的一 叠卷子被摔得“啪啪”响，伴随着的是极其不满的训斥：“这道题 目明 明已经讲了很多遍了，你怎么还是错了。 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想要 在我这里浑水摸鱼是不可能的！”虽然最后一句是对全班说的，你却 感觉到那一字一句都敲在你的心上，胸口发出浑浊的回音。 坐下之后，你看见班里同学同情的目光，心脏好像一下子被揪紧。 你匆忙而狼狈地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英语课上，老师把上星期做的 2008 年高考卷发下来。 你悄悄地把七字头的分数用修正带压住。老师在讲台上说：“这因 为是高考卷，所以大家现在分不高没关系，一年后大家一定会有进步 的。这次的平均分是九十点几，所以只要是八十分以上的都不用太担 心……”很普通的一番话，却微妙地把你与那些“不用担心”的人划清 了界限，换而言之，你是属 “需要担心”的那一群人。 那节课你走神了。由 黄梅天的关系，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天空 中翻滚着墨色的乌云，“轰隆隆”的雷声伴随着“劈里啪啦”的雨声灌入 耳朵。只是不管是“轰隆隆”还是“劈里啪啦”都和这雨天一样令人讨 。 和 自己一样，讨 。 还有，在语 课上，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师用清晰响亮的声音报着 这次考试前半部分阅读做得好的同学。你下意识地坐直身子，几个名 字很快就过去了，却没有你的。你看见老师在名单上寻找有没有遗漏 的，随即他说，哦，还漏了一个。你脸部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但马 上听到的却不是你的名字。 是可以称作死党的 ，对方脸上的表情充满意外的惊喜。是并不 擅长语文的女生，这次却发挥得很好。你是为 感到高兴的，只是浓 重的失落感像无限蔓延的藤条缠上身体。你勉强甩开情绪，安慰 自己， 没关系，至少还有作文。我知道你是真的难过了，在看见作文分以后。 最近晚饭时，高三和高考成了不可避免的话题。“你要好好努力呀， 就一年，一年就好了。”“只要你考上了大学，爸爸就可以帮你搞定工 作的，晓得吗？”“热的话就开空调好了，不用省的，高三学习之外的 事情我们都会帮你安排好的。”你低着头，扒着饭，偶尔发出“嗯”的 回应。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开始不相信那些以“只要……就……”引出 的句子？你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少到不能再少的一部分事情才能符合 这样的句式，而你，平凡渺小得不会存在 那极低的概率。你说：“我 的世界里仅止 ‘只有……才可能……’这样的句式。” 只有花很多很多时间做数学，才可能不出错。只有每天做比别人 多的阅读和完型，才可能赶上别人。“可能”是一个非常细腻且委婉的 词，它为每件事情都留有细心的余地。所以当这些句子被冠以否定的 含义时，也是情有可原的。可能会没有回报。可能毫无起色。可能一 切都会付诸东流。是这样的意思吧。即使是这样，也依旧没有放弃的 权利。你感受到父母愈渐期盼的眼神，你发现身边的同学言语渐少， 你看着 自己血淋淋的成绩单，这样的你，其实早就没有选择了。不管 前面是独木桥，还是钢丝，甚至根本没有路，你都注定要和所有人冲 上去。因为不够强大，所以必须舍弃所有牵绊。 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呀。可还是止不住地可惜。 过去你常常会和我说，觉得自己有梦想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相 比周围人你总会有小小的骄傲。那时，你的眼睛总是亮亮的，有种呼 之欲出的光芒。可如今，你的眼睛里只能布满潮湿。并不是成绩很好 的学生，也不是很聪明的小孩，更不是“只要努力，梦想就会实现” 这样的人。能做的仅仅是背负着所珍视的，一步步艰难地往前走，而 随着负担的加重，总会有背不动的时候。我们总要被迫用一些看似实 用却不一定美丽的东西代替那些美丽却可能暂时不实用的东西。代价， 或许吧。等时间轧平那些看不清的道路，你会不会想起在曾经的苍白 生冷的年华，你有过一个梦想。宛如花朵，宛如梦。 我终于还是抬起手，擦去了眼泪。 第三章 升学阴谋 / 封雷 一、友谊和漫长的夏天 “如果我和十二一起掉下水，你会先救谁啊？”小涛眨巴着他那双 大眼睛，天真的目光 自然伴随着幼稚的问题。 “救你啊，废话。”我说。那家伙开始得意洋洋，“哦，果然是我比 较可爱吗？”“笨蛋，如果我放弃你去救十二，那他一定会责怪我没救 你而揍我一顿；如果我放弃十二去救你，你也会有相同的想法，但是 就你那小身子骨打得过咱吗？” 我、十二和小涛从小一起长大，那友谊还真是如同滔滔江水延绵 不绝。在我们的成长中，小涛不幸而又幸运地滞后了 在我和十二 都感叹 月不饶人，把咱都折磨得面容憔悴早生华发的时候，小涛仍 保有那副天真可爱一笑啤酒开盖的面容，连同一颗稚嫩纯洁的心…… 肉麻了不是？可正是这样的纯洁，让十二对小涛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保 护欲，这种事情导致的后果很多。比如说吧，从前打架都是咱们仨儿 一起上的，发展到后来小涛就被十二命令在一旁监控 发现己方打 不过的时候就招呼我们快跑。这看似是合理分工，实际上是十二为了 避免小涛挨打使的小伎俩。再后来，我们初三了，也就再不打架了， 我们一同许诺好好努力，然而未来还是让我茫然。 也就这么麻木地考完了中考，慢慢地等待成绩，时光有时会成为 煎熬，漫长地拨弄我本就不坚强的内心，我们都约好了要去重点的 S 中 当然这只是约定 我们中没有人敢去想这个约定如果不能 实现会怎么样，虽然这才是更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小涛进 S 中的实验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十二进实验班就很悬 了，而我，连进 S 中都只能寄希望 运气。我就这么想着，一边懈怠 地玩着游戏。 总会等到这个时候，大家聚在一起，老师一个个地发成绩条。然 后大家相互询问成绩，有人欢喜有人忧。而最后的结果是这样：小涛 的成绩理所当然地进入 S 中，十二发挥失常，我侥幸地发挥超常，和 十二悬停在了同一个分数段，S 中的边缘。 这令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未来的事情还未发生，我现在的全部心思都沉浸在一种算是已经 确定发生的事情上：我暗恋的 要离开了，要随调动的父亲北上。我 曾经那种每天“只要看见 就很幸福”的日子无法持续，号称“没心没 肺”的我也开始难过了。我从没有奢望能和 在一起，但我仍无法接 受连遥远地看 一眼的机会都要失去。 这时我开始觉得心中充满怨念 我为什么要喜欢 呢？如果不 喜欢，分别就不会难过。本来在一旁想安慰我的十二这时激动地反对 我的观点：“你废话，喜欢一个人是可以控制的么？要是喜欢一个人 可以控制，那么梁山伯祝英台董勇七仙女许仙白素贞牛郎织女罗密欧 朱丽叶古今中外那么多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我早就知道十二那家伙不会安慰人，可我第一次觉得他那么话痨。 二、阴谋酝酿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我和十二都接到了 S 中中招办的通知。相信我，这不是什么好事。 通知说以我们这样的分数不能被 S 中正常录取，但 S 中有十个特招生 的名额：我曾得到全国物理奥林匹克二等奖，而十二挂着国家二级运 动员的辉煌头衔。 在 S 中的招生办公室里，我看到了包括我和十二在内的共十一名 学生 我们有着相似的状况：刚好离 S 中的录取分数线差一点儿， 刚好又有 自己的特长和证书。这就意味着，在我们这些人之中有一个 人会和 S 中无缘。 所有人都推断出了这个情况，然后不安了起来。气氛那么紧张， 紧张得十二跑去厕所了。老师 我们说：“学校只能招十个特招生， 所以到时候会用考试的方式决定谁被录取。那么，请大家留下联系方 式，校方确定考试时间之后会通知各位。” 这时我心里萌生了一个邪恶的想法。 我对老师说：“老师，刚才去上厕所的那个同学是和我同院的，您 就不用等他回来了，到时候我知道考试时间以后我通知他吧。”老师 以赞许的目光看着我，这令我羞愧，因为我已经开始玩弄我的小手段。 是的，这只是小手段，但能帮我达成 目的，这也就足够了。 是老师在接受我的建议以后走了，其他学生也都各 自散去。十 二回来后，问我老师都说了些什么，我告诉他还得考试呢，他长叹一 声，篡改了易安小姐的 《声声慢》： 作业，抄抄笔记，匆匆忙忙急急， 又要考试时候，最难休息， 三页两张试卷，还有那语法难题， 这招生，怎一个“烦”字了得 ！ 三、冷漠肆意增长 南方的七月潮湿而闷热，午饭后，一种油腻的感觉在 尖泛滥， 我开始寂寞了。我在回忆，回忆我是怎样爱上 的。是梦。初春的景 致寒冷而美好，南方的树是不死的，仿佛就是在这瞬间苏生了起来。 新芽绿绿得有抹茶气息，勾动我的鼻翼。我不 自觉地向前走去， 踏在汁液饱满的花苞上，破碎了的花苞，流泻出来的是不灭的香味。 我又看到了那飞扬的裙袂，缀连着百蝶的图饰，在 中曼舞。伊是如 此的无瑕和轻盈，仿佛这才是春天到来的真谛……十二说这就叫春梦， 小涛把话听了半截，脸红起来了，“你们聊点正经的好不好？” 梦里的那个女子，是 。从那天起我便喜欢上了 ，而且我从未 表白，我相信我的喜欢，比身边那一对对鸳鸯的爱情要深沉美好得多。 而如今 要走了，北上而去，连窥伺 微笑的机会我都将彻底失 去。也许我不会再觉得冷，没有 的冰雪一般的面孔显现，我只会肤 浅地燥热。 明天一早， 就会乘飞机离开，我和 的距离就会拉成天与地那 么遥远。我开始努力回忆 的每个表情，但我在脑海中搜寻不到。我 没和 说过一句话，数次擦肩，也只能用 T 恤触碰 那或许柔软的发 丝。我虽曾在远处细细地观察 的笑容，但这一刻，那笑容也变得像 梦中的一样模糊。我丧失了对 的所有印象，连同我那么珍惜却其实 不曾拥有的爱情。 父亲随手推开了我房间的们，打断了我的思绪……父亲为什么总 不能习惯敲门？而我又为什么还那么相信他这一次就会改过来而没 有将门反锁？ 他乐呵呵地告诉我，晚上到外面去吃饭，他还请了很多朋友。“为 什么？”他的计划让我感到突兀。“为了庆祝你考上重点的 S 中啊！” 我说，还有一次选拔考试呢，中考时我是发挥超常，这次估计是要被 刷下来了。 父亲的笑容瞬间凝结，脸色由红润转向铁青，眉头开始堆积皱纹 一层、两层、三层……直到无以复加。这一幕把我震慑住了！他 沉默不语，良久，故作镇定地说：“没关系的，儿子，你尽力就好。” 我明白的，他看似在安慰我，其实他在 自我安慰。 我本来还在犹豫，是否要使用那个阴谋，现在，我无从选择了， 我不能让那么爱我的父亲迅速衰老下去。 晚餐时，父亲强挤出笑容和那些亲朋好友应酬，而我则安静地觅 食，慢慢感受腹部充实起来的感觉…… 四、心跳，阴谋迫近 我的左边放着一本本旧日记，我的右边放着一个大纸箱子。 我左边的日记越来越少，纸箱中的碎屑越来越多。 因为觉得 自己无法面对那些过去，所以我把这些通向过去的路毁 掉了。我一边撕纸，一边轻声啜泣，就如同亲手使得那三载年华灰飞 烟灭。可是，窗外却出奇的晴空万里，完全不顾及我的感受。 是啊，为什么要顾及别人的感受呢？ 今天 S 中的老师打电话通知我了， 说明天早上开始考试，上午 两科下午两科，也无非是那 远逃不掉的语数英 还特地提醒我 要通知十二，我说包在我身上吧。 但我不会通知十二了。 只要不通知他，那他就会缺考，如果老师问起我就说是他自动弃 考，那我就理所当然地能进 S 中了。这就是我全部的阴谋，简单无比， 却接近完美 没有复杂的实施过程，因而不会出错，而且鲜明的目 的直指 S 中 唯一不完美的是，我要出卖十二。 但他是我的好兄弟啊，他不会责怪我的。他是一顿饭能吃十二个 包子的十二啊！他肚量那么大，怎会忍心责怪我呢？ 我是那么紧张，我所做的，只是什么都不用做而已，但我感觉 自 己在不断地犯罪，我的心跳加速，我撕 日记的动作也愈发地激烈起 来……直到我眼前突然闪现父亲那个颓废苍老的样子，我知道，我必 须进 S 中。 即使是用那么卑劣的手段。 空气中响起了瞎子阿炳的 《二泉映月》，那是我的手机铃声。小 涛经常笑我像老头子似的喜欢这种音乐，我就说他 小孩似的整天哼 哼什么 《不想长大》，这时十二就会左手勾着我，右手勾着小涛，然 后用力向中间一扣，仨人紧紧贴在一起，哧哧地笑着…… 父亲在门外喊，儿子你怎么不接电话啊 ！我一怔，这才回过神来 令我欣慰的是这次父亲没有“破门而入”。我看了看号码然后顺手 按下接听键，又是一怔 是十二打来的啊！电话那边在念，团子你 怎么才接电话啊，团子你怎么不说话啊，团子你怎么……在哭啊？我 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啜泣。他的声音低落下去，喃喃道：“你已经知 道我明天要走了么？”什么？十二要走 ！我惊奇地问 或者说是吼 出来的：“你要走？去哪里啊？为什么要走啊？怎么莫名其妙地说这 种话啊……”“我的父母决定让我到附近县的重点，W 中念，校方承诺 我可以直接进入实验班。” 我突然失语了。 五、放弃虚妄获得真正的成长 我觉得 自己是那么低级而恶劣，现在我不用实施什么阴谋就可以 获得那个名额了，可是我高兴不起来，我竟然打算出卖十二来达到自 己的目的，而十二现在就要走了。 十二在电话里说，你和小涛今晚出来陪我吃饭吧，就当是送行宴。 我呜咽着说你别恶心了，说得 生离死别似的，不就是去附近的县 么？他说地理位置是不远，可是高中生涯开始后，谁又有那个闲情在 市区与县 间穿梭呢？团子……他也说不下去了，电话两端都是啜泣。 “那就，这样吧。”他先按掉了电话，结束了这悲伤情绪的互相渲 染。我缓缓恢复了一些情绪后，想：现在该小涛哭了。 很衬情景地吹了进来，纸箱里的日记碎屑开始飘飞，飞满整个 房间，然后徐徐下落，像下雪般……我和大多数南方人一样，与雪景 无缘，但在浪漫的幻想中，雪景正如这个样子。妈妈要是看到了，定 没有这么诗意的联想， 会把扫帚塞到我手中，“去，把这些废纸扫 了，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夕阳把天空渲染得红一片黄一片的时候，我们仨很默契地出现在 了这家店的门口 十二曾经在这里一顿饭吃了十二个包子；并且很 默契地穿了团队套装 曾经在物理课上，老师把身着蓝色的小涛、 身着绿色的十二和身着红色的我点起来，然后指着我们说：“看 ！同 学们，这就是光学中的三原色。” 小涛突然很不爷儿们地忧郁起来，“十二你要走了谁来保护我啊 ！” 我用手肘捅捅他，“哥儿们，都高中生了还不会保护 自己啊？”十二拍 拍小涛的头：“我走了不还有团子吗！”“他？”小涛瞟了我一眼，“他 连 自己都要你保护吧。”十二笑笑，然后提议：“你们一人给我唱首歌 吧！”小涛唱了首 《送别》，我说想不出唱什么，小涛在一旁说：“团 子你不是喜欢老歌吗？我知道邓丽君有首 《再见，我的爱人》。”十 二连忙在小涛头上敲了一下，“你别刺激他啊！那小子刚失恋。”我笑 笑说没什么，反正我和她本来就没有恋过。 我明白的，其实我爱的不过是 自己的幻想。 那晚我们第一次喝了啤酒，我们总觉得只有通过这样的做派才能 表达 自己。钢筋水泥混凝土……只有友谊才是我们在这城市中看到的 最美的东西。即使分别，我也相信这份友谊割舍不断，反而会因为加 深了牵挂而更加浓郁。 第二天我醒来时，发现身边横躺着小涛，竖睡着十二，然后我才 想起来我和小涛都烂醉如泥，是同样已神志不清的十二把我和小涛拖 来他家的。我先打电话给 S 中的老师说不用考试了，然后为了报答十 二让我不用露宿街头的恩情翻开他家的冰箱做早饭。这时十二的妈妈 看到了，说别忙，让阿姨来做就好了。十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 “让他做吧！你做的没他做的好吃。”这对阿姨一定是个沉重的打击。 十二去 W 中就读了，我和小涛也接到了 S 中的入学通知，父亲和 妈妈乐呵呵的， 俩弥勒佛似的。我突然觉得 自己长大了，这是丢失 了对 所谓的爱情，送别了十二，正式进入 S 中以后悟道似的成长。 我向自己承诺，要积极快乐地过每一天。蜕变掉了从前故作冷漠和谋 划阴谋的幼稚，我真正地成长了。 那么 T h e E nd 。 第四章 这个夜晚的喧闹与忧伤 / 磨蔚 凌晨一点。无法入睡的我再次打开了博客的音乐。 混乱而嘈杂的摇滚，一些模棱两可、一些徘徊不定、一些无奈的 烦躁席卷而至，尽是疼痛的滋味。 我的心绪也许比灌进耳里的音乐更混乱。今晚我和父亲又吵架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变成这样了。我感觉和他日渐疏远。时光荏 苒，我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说话变得越来越冲，我们几乎不能完整 地谈一次话。我不知道 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任性，明明知道有些话 不该说，有些事该退一步，但是我忍不住要发脾气，禁不住要摆脸色。 我们都倔强地不肯认错，最后尴尬收场。 这一次，我只不过提出个建议，他却固执地反 ，认为他做的事 情从来都没有错过。我嘲讽地弯起嘴角，就像看一场笑话。沉默之后， 甚至怀疑 自己是他捡回来的。但事实上，我的确是他的亲生女儿：有 与他一样敏锐的听觉，一样幽深的眼睛，甚至连眉毛的走势，都是一 样的倔强又执拗。 这样的结论，常常让我难过。他是一个多么尖酸刻薄的人啊！总 是让人伤心。记得那天，我从学校急急忙忙飙单车回家，路上差点撞 公共汽车，心里慌慌张张嘴上却在念叨刚学的辩论知识。我只想看他 惊讶得无话可说的样子。谁知他有歧异。我急得直跺脚，连课本都摆 出来了，他还是不服，什么“标新立异”啊，“旧教材”之类的，滔滔不 绝大半天。我立马愤愤然地和他顶起来。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不应该 虚心求教吗？最后又闹僵了。我赌气，一整天都不理他。晚上，我闷 在房间里，妈妈偷偷走进来，搂着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事呢？ 男人要尊严，父亲在孩子面前也想当个英雄，而不是孬种。”母亲说 出来，只是感慨，而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听着的我，内心却立刻弥漫了 感伤。他呢？何尝考虑过我的感受。 最刻骨铭心的一次，现在想起还带着冷漠和不屑。我在他的房间 里找东西，他加班回来，正巧看到，便误会我翻他的 件。 是半夜 里吵架了，我们互不退让互不妥协。最后，他伸手一巴掌往我身上拍 来，那一刻我背上火辣辣地疼，整个身子都麻木了。有多疼，他知道 么？在那一瞬间我看不见任何东西，蛰伏在心里的恨意一点一点地溢 出来。我跑到书房，翻箱倒柜地找出小时候的珍藏画 我和他在小 道上甜蜜地牵着手。“唰”，撕纸的声音很好听，彻底，决绝，没有一 点可以挽救的余地。我撕掉的是纸吗？ 自那天之后的好几夜，我隐约梦见有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在街 上抱着爸爸撒娇。 是我。 回不来了。 就这样，我们像同盆的仙人掌一样生活着。我即使委屈，也不会 让他看见我的眼泪，就像他曾经那样千方百计地躲避着我，不让我窥 见他的脆弱一样。 我一直以为会和他对立到底， 他到底。 可是从他胃出血住院开始，当我无数次看到他对着镜子笑谈年老 时，那难过夹杂着疲惫的笑意，让我只能无能为力地告诉自己，他老 我的头可以碰着他的耳朵了，再也不用怯生生地躲在他的身后。 我扛东西轻松 自如，他却总是闪着腰，使得他的房间长年弥漫着 膏药的味道。 我记忆力很好，几年前的事还挂在嘴边。可是教给他英 单词， 他一个星期就忘记了。 他，就像在刀尖上跳舞，沉重也好，故作轻松也罢，从脚底到 心里，终究是蔓延的疼痛。真的能斩钉截铁地说 他？我似乎确定只 是不肯原谅他罢了。 如此的错误，又有谁能说它不轻呢？ 我坐在电脑前，关了音乐，闪出的电脑屏幕是父亲的照片。愕然。 突然想起了很多。那么多那么多。比如他会做很多好吃的菜肴。每天 放学回家，在一楼就闻到家里飘来的阵阵饭菜香， 是锻炼了我颇好 的嗅觉，总是能准确地说出菜名。他爱干净，脏的菜市不去，却会为 了我不经意的一句好久没吃鱼而跑到老远的鱼市。挑鱼更是细致，像 个医生似的“望闻问切”，半晌才拿定主意。以至 我的嘴巴变得那么 挑，外面餐馆的东西那么难吃，我宁愿每天回家。 比如我小时候有鼻窦炎，很容易感冒，我去上学衣服穿少了，他 就会骂我。可是临出门前，却又跑过来，塞给我又是衣服又是雨伞， 提醒我：“路上小心点！”我的鼻子常常塞，对夏天炎热的空气实在不 适应。为了不让我难受，他每天夜里抱着我在房间里稳步徘徊，从来 没有停过。我问他，他只说，我睡着时他会偷懒。我才不信，不然他 怎么会天天让妈妈偷偷帮他揉酸疼的手脚。 这些我一直以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密，就这么挖掘出来了。看 得如此真切。我知道，其实无论我走到哪里，他都会陪在我身边。现 在我的小屋已经不再喧闹和忧伤，就像窗外一棵被爱的暗香剪去了浮 躁枝蔓的树，以觉醒的姿势安静下来。爸爸，我看到你那么辛苦，我 就想哭。爸爸，我看到你指着头上的白发笑，我就想哭。爸爸，我看 到你背上贴满了 湿膏，晚上只能趴着睡觉，我就想哭。那些小时 在日记本里的情话，已经泛黄，可是在纸上仍然显得灵动清晰。我们 那样相像，谁都不曾低下头，说一个爱字。可是， 月让我们相伴着 走到今天，走到我终 明白，爱一个人，会怨 他，亦思念他，担心 他，刚刚在心里宣布 不理他，转而又被他小小的举动感动得稀里糊 涂。爸爸，对不起，我爱你。原谅我现在才明白，错误＋爱＝爱。我 们生活在同一个温暖的水域，也许偶尔会被误会的水草缠绕，但因为 彼此温暖的呼吸，相信都不是死结。 第五章 双六 / 徐衎 对颜色敏感。打个比方，阿一一提到“上海”，我就联系到蓝，而 转换到“兰州”，就是一大块的苍白，一望无垠，没有来由的，就像惊 惧暮色四合渐趋成型的黑夜崇尚明媚的绿的童年，经历了一场场冗长 热闹的疼痛之后，单单对稳重的黑色钟情着迷。 高考之 我，不存在黑色七月一说，只是整整提早了一个月 我的六月 残阳如血，我的高考，掩在一块绛红的盖头下，揭起之 日亦是终结！ 我身处的二中是一处气势恢弘的乌托邦。全封闭的管理让其更像 一块与世无争的桃花源。高考成了这片宁谧死寂中唯一能够振奋人心 的刺激：早在 100 天前，家家户户就开始倒计时，翘首以望或是严阵 以待，姿势不一，却都忙活着张罗，里里外外足见一派淳朴可亲的民 ；早在 150 天前，家家户户就在咿咿呀呀的电扇下，挥汗如雨，别 有悯农的情调；早在 200 天前，家家户户就在热情似火斗志昂扬地贯 彻落实高考意识，那种全 戒备的严肃，令我恍惚回到了 98 年抗洪 抢险、03 年阻击非典、04 年扑杀禽流感，草木皆兵的氛围铺天盖地。 有了肃然，也就离起劲 （敬）不远了。 同桌阿一，美术天赋高深莫测，自然也就渴望仰仗美术生独享的 化课优惠政策，漫步到他梦寐以求的艺术殿堂 中央美术学院。 一直以来，阿一都声称那是一个类似桑拿房的澡堂，浓郁的 化艺术 气息可以把人熏蒸得蜕掉好几层皮，在那里头沐浴更衣几个年头，狠 狠地给艺术熏一把。往往班主任方老在台上滔滔不绝地整理地理重点， 阿一已经鬼附身般描好了一幅名侦探柯南。铅灰色的目光，逼视得我 浑身难受，让我又一次重温了老妈那忧心忡忡如火如炬如泣如诉的双 “高考只有一次。”这样的唠叨叮咛嘱托吩咐和柯南的“真相只有一 个”异曲同工 ！后来阿一终 收到了复试通知书。他的冠冕堂皇的快 乐便和我 远地无关了。我如临深渊的不安一天天加剧。偏偏阿一那 家伙又是个时而古道热肠时而没心没肺的烂人，犹如女生异常的例假， 变化多端，奇谲诡异，霸占大块的心安理得也不知道敲一些寒碎的分 赠给我。我拼命地喝着可乐，这种棕色的令我兴奋的冒泡液体，尽管 背负了一身的指责，我却乐此不疲，更准确地说是不知死活地沉溺其 中。足足半年我的味蕾失去了知觉，麻木到盲 目。反观阿一，成天嚼 着廉价的泡泡糖，一门心思地勾勒着梦想的轮廓，反观狼狈的自己， 连梦想的 子都还八字没一撇，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也不知道阿一是不是良心发现，某天晨读从家里给我带来一罐龙 井茶。“别喝可乐了，我妈说不好。”我说过阿一是个善变的人，这回 估计恢复到古道热肠那一面了。绿茶就这样突然间推翻了先前的可乐， 取而代之。清淡后一袭寡甜， 尖在这样温润的循环往复的轮回中， 恢复知觉，甚至先知先觉了。抛弃掉最后一罐可乐，我正式和绿茶喜 结连理。一滴棕色的可乐顺延着瓶壁滑下，滑过代言人 J o lin 毫无血 色的面庞，拖出一条深深浅浅的泪痕，俨然早期的王菲，贴着有些突 兀的泪痣贴片，一双白球鞋，兀自起舞。不修边幅的纯真年代焚烧得 只剩叹息。我想我的日子快到头了。 5 月的一场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台 ，刮得教学楼前新栽的桃树， 当真是花枝乱颤、花容失色。阿一双手合十祈祷晚自习的教室可以快 快跳闸断电，祈祷他的复试结果和这一场台 一样，给他带来一阵子 大气磅礴的惊喜。我没有阿一那么乐观，也绝对没有可能。条件反射 般地发散思维，揣摩这场奇异的台 会不会和高考挂上点钩。我只好 趁着阿一的祷告尚未应验之前，仓促惶惑地刷刷翻看一页一页有关台 的知识章节。然后痴痴地凝视窗外，估摸着台 的 力、时速以及 那个中心相安无事的 眼身陷何处。 一直以为幸福唾手可得的阿一，在那场台 过后等来了复试落选、 父母离婚的双重打击。犹如两道劈里啪啦的闪电，此起彼伏的虚张声 势过后，终 硬生生地砸落下来。台 过境，徒留一手心缥缈的水汽 外带一摊潋滟的回忆。 如梦初醒。谁都无法回避，情比金坚的顽固 曼桢 给世钧：“我 要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 远等着你。无论是在什么时候， 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这段绵绵情话 在当时的确是个不小的黑色梦魇。阿一唯唯诺诺，而高考近在咫尺地 张牙舞爪，咧嘴大笑：你思故我在 ！在这个不应该有太多杂念的季节， 我们都想得太多了。我们还恍惚听到了上帝的声息。该不会像《圣经》 里的亚伯拉罕、摩西，极其浪漫地邂逅上帝，再承蒙他老人家的恩宠 庇佑。米兰·昆德拉适时地跳出来，给我们一人一记当头闷棍：人类 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阿一说，人类一胡思乱想，上帝就变态。沉闷焦 虑多疑，十几年的白日梦都在那一段不长的生命间隙里，做完了。 阿一开始揭竿起义、奋笔疾书。我向往厦大 全国最美的大学， 来和我相知相许吧。阿一恶狠狠地发誓，六月一定杀进中央美术学院， 不然就强奸了它。当真是破釜沉舟、气吞山河之志啊。 我们分着喝绿茶，一阵苦涩一阵清甜，截然的两种生存姿态：我 们都身患打摆子似的，一会一会，体验着别样的年少。一直以来我都 幸灾乐祸地看待阿一复试落榜这一噩耗。让这小子也尝尝苦头。“没 有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同届毕业班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流行起 这样一句类似座右铭的墓志铭，或者也可以说类似墓志铭的座右铭。 在那样脆弱的年代里，救命稻草弥足珍贵。何况是这样一条人手一传、 受众面浩瀚的扁担呢？ 五月的尾巴上，不少同窗都提早卷了参考书潜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