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四年级那年 我给我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写了张大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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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如今的各种校园伤害案,心中有说不出的悲伤。学生受到的各种伤害令人痛心,同时老师受到的伤害也让人悲哀不已。尤其是看到现在的学生打老师甚至杀死老师的极端案例,真是悲伤不已。也不由人回想起我上小学时,对老师的伤害之事, 在我的心灵中留下了永远的阴影,一直羞于说出。在如今非常重视教育的时代下,又发生着各种各样的辱师伤师事件,我迫切想说出我们那个时代对老师的伤害之事,也使我心中得以解脱。
我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在家乡农村上的小学,全校仅有两个公办老师,一个是校长,一个是普通教师,其余的老师全是民请教师。在我四年级时,学黄帅风突然在全国掀起,本当平静的校园一下子都起来批判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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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不知在我校是如何开展起来的,记忆最深的只是,当时课也不上了,大家都来学习黄帅的日记。接下来就是给我们自己的老师来找问题,找要批判的具体的人。
最终全校揪出了一个老师,他恰恰就是我的班主任兼语文教师————广泽教师。
我们也不明白为何是他!
后来在批判中才知主要是因为他是学术权威!因为他是我们学校教师文凭最高的人--------高中毕业。也是教学能力最好的人。另外还有就是,他是对学生最严厉的教师,主要表现在要让每个学生全部背诵课文,把背诵抓的非常紧,不过关不放过。常常把背不过关的学生留下不让回家,直到背会为止。甚至在数学上也是如此。在这件事上难为了好多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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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各门功课都能教,而且书法、音乐、绘画、乐器、篮球都很好。尤其是书法非常好,学校的各种宣传布告一直由他来写。那板书更是不得了,粉笔字写的真是好。他从一年级开始带我们语文,每节课的板书都是很工整认真。最有特色的是在学习生字时把一个主字写的很大,然后让学生们和这个主字配词。学生们很积极的想各种配词,教室里便吵成一片,他把学生们给配出的词和成语用小一点的字写在这个大主字周围,布局很巧妙,很是好看。往往都是主字四周写的满满的了,学生们还在组新语词。这样学生们也就很快的学会了这个生字的意义及用法,效果很好。同时我们也随着他的板书一起写,不知不觉间临摹他写的字,我们的书法也一天天的长进了。那上课的情景到现在还依然清晰的在脑海中。
当时批判最常用的手段是写大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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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全班同学情绪高昂的领来了几张大白纸,把课桌拚到一起展开来就写。
问题出来了,由谁来执笔写?写什么内容?
这是我们那个年代我们这些学生第一次写大字报,真没经验啊。尽管当时对社会上的大字报很熟悉,但要让我们这些小学生来写还真把人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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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执笔很快定下来了!大家一致认为由班上毛笔字写的最好的来执笔。而这个人恰恰就是我,因为我确实写的好点,同时一直因字写的好,作文写的好,经常被广泽老师在全班表扬。我在大家的簇拥中执起了笔!
写什么内容一度难住了大家,最后想到了集体的力量。于是我班班长、同时也是全班年龄最大的那个学生,便要求大家每人提一个事,说一句话。大家也是热烈响应,便你一句我一言的写起来了。
具体的内容已记不清了,但总体意思还记得,主要是在背诵课文时随意训斥过人,在某件事上还打过人、某时家访时给家长告过状、作业没做好撕过本子让重新写过、对学习好的学生偏心,对学习不好的爱骂、爱体罚等等不一而足。实质上每个学生都有这样那样被调教过的,还真说了不少,最后又套用了些黄帅的话,上纲上线了一下,竟写了满满两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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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全班喜洋洋的把大字报贴了出去。大家都觉得干了一件好大快人心的事。也觉得自己应该作革命小将,大字报一出更觉得自己已经是革命小将了。那些天大家都很兴奋、很高兴。
过了没几天,我的尴尬就来了!
最先是在家中。一天晚上,爷爷严肃的把我叫到房间,先训斥让我跪下,然后头上顶了一个砖,并拿一根棍子指着我,让我说说给广泽老师写大字报的事。我这才明白对我无比疼爱的爷爷今天为何如此大动肝火的对我上家法,这是我长了这么大从没有过的事。我便把学校的情况老实交代了。爷爷非常生气的一边训斥一边用棍子打我屁股,我才知自己犯了错事。在奶奶的各种庇护与拦劝下,我对爷爷做了保证再也不敢做这事了,让我又跪了一会儿,才准我体息。
再后来是村子里的传言了,人们都说我竟然还敢给同村的广泽老师写大字报,风言风语的在我家大人面前耻笑于我。
再后来是班上的同学,渐渐我发觉大家怎么都在故意疏远我。后来才在同学的闲言碎语中知道,他们都说那大字报是我写的。我心中真是气愤不过。明明是大家一起写的,怎成了我一人写的呢?终于有一天一个同学用这事戏弄我,我和他狠狠打了一架,过后这局势也并没有什么改观,我在全班被孤立了,同学们明目张胆的就认定,说是我用毛笔亲手写的,事实就在那里放着,难道是别人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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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我为难的是自从大字报写出后,广泽老师与我相看时的那眼神,没有报怨,没有责备,只是一种如他犯错后的自责与软弱害怕的躲避。单独见到我后就把头低下忙忙地走开了。没有了原先的自然。他的日常表现也没有了原先的生机,老是拾不起精神似的。那眼神我终身难忘啊!
大字报的事在学校不知间戛然而止,从此再没有出现过,也再无人提及,学校也正常上课了。我直到以后成人,对这个事才想通:我觉得还是当时的人们对待老师上还是有起码的底线,在那偏远的山村中,各种运动并没有让人们对老师自古以来的尊重意识改变多少。我们所干的大字报事件,在民间的传统习俗中是叫欺师大逆行为。所以当时在各家各户的大人们的训斥与暗中的压迫下没有扩大,并让学生们认识到了这是个不光彩的事,并很快的偃旗息鼓了,而且把一切责任都不约而同的推在了执笔人------我的身上。所以我背名也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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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一直成了我的心病,从此给我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我本是很热爱书法和语文的,后来也就不上心了。上初中后也就彻底放弃了书法训练,从此此生与书法再不结缘!每当看到现在的孩子们学习书法,我心中的大字报一幕就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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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我一生不安的是,我与广泽老师之间不得不说的事:
从我上学开始,广泽老师从一年级开始就带上我们,四年来他为我们班倾尽全力,我们一天天成长起来了。尤其是我,我的作文与书法都很好,书法能成全班乃至全校最好,全是依赖他的精心指导。他对我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以教出我这样的学生而自豪。从而对我的一点一滴的进步都很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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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为重要的是我们住在同一个村子里,每天上学全村的二十多名学生要一起去近十里外的学校,其间要翻一座小山,又要走一段梯田边的平路,又要翻一个大深沟才能到与大队部、医疗点在一起的小学校。当时山村中狼一直出没,所以上学的孩子们都得结队由老师带上一起走,他四年来一直与我们在一起走着这熟悉的路。而我的家与另外四户人家又不与其他全村的大多数人家住在一起,还要下一座山到川地里才能到家。广泽老师每天总是要与其他同学一起把我等到了去学校,放学后总要把我送到山下,看着我回到家后他才上山回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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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对同学和蔼的态度,坚持不懈的日常工作,对我那慈爱的目光让人非常的暖心和依赖,他成了我们上学以来最亲近,日常生活中最熟悉的人。我成了他最为得意的学生。广泽老师的付出是多么的不易啊!当时他只是个民请老师,每个周末还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他在路上给我们经常讲故事,好多的传说故事都是他给我们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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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记得的最有趣的事就是给我们讲他做饭时烧火最拿手,最省柴火,他最怕的事也是这烧火做饭时饭没熟柴就没了,尤其是把面下锅里后如没了柴火更是急。我们那个时代的困难是现在的孩子们想象不来的,似乎一直饥饿,一直没有柴火,冬天一直没有取暖的东西。同学们的手和脸蛋都有冻烂的经历。上学的路上也经常会遇到狼,远远的互望着。后来我爷爷被生产队调到大队部在大队的苹果园干活、值班后,就和广泽老师两个人一起照料着全村的学生们上下学。广泽也就不用再另外送我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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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级上了一个学期,我全家要搬回到我爷爷打成右派下放农村前的祖庄去。我要离开我的小学了!
学校专门为我做了一次送别。那情景我终身难忘!全校同学整齐的列队,还打着红旗,校长讲了送别词,同学代表也发表了送别致词。还赠了一幅画,画上是一个戴红领巾的小女生对着天安门城楼敬礼的彩色画,右上角是广泽老师书写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左下角是“司桥南坡小学全体师生欢送***同学”。这画我一直在新家中挂到高中毕业上大学前才收起来,后来一直在家中收藏,有一年失窃连同家中父亲的许多藏书一并丢失。真是心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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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送别时我不由自主的哭的不行,真不想离开啊!最难忘的是广泽老师还有其他老师在欢送会结束后把我领到办公室里边,对我又是一番鼓励。他们每个人还给了我一个苹果作为礼物,我真是没有想到!那时候物质多匮乏啊!一个苹果有多难啊!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有两个年轻民请老师,拉着我的手又是鼓励又是依依不舍,那和蔼的笑着说话的语气还似乎在眼前。同时也说出了些事:他们两人都曾是我父亲和广泽老师的学生,这个小学也是我父亲和广泽老师创办的。当时咱全大队没有小学,是我父亲和广泽老师两个人高中毕业后主动申请创办了这个小学,不分年龄大小全来上学,那时候给农村扫盲出了大力、本大队各村子孩子的就近上学算是根本解决了,所有的适龄儿童都有学上了。后来我父亲招工去了外地工作了,是广泽老师一手把学校撑到现在,最终纳入了全县的统一管理,也派来了公办老师与校长。我父亲和广泽老师也是县一中先后的校友,小时候也都有上个几年私塾的经历,所以书法绘画文学功底都很好,后来在新式学校又学了各种的课程,由于时代的原因,没有再上学的机会,在农村办了小学,当起了民办教师,成了最好的老师,成为全村人最敬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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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
我离开村子后再也没有去过,心中一直有愧!阴影无法排解。后来听说广泽老师在民请老师的转正政策下转正了,这算是对他一生的奉献有了肯定。后来他在好几所小学都做过校长,做的非常好,声望非常高。据说他对小学的语文与数学作出的总结资料及教法非常好,要比现在书店里的参考书都好,成为年轻老师学习的范本。
而我这个广泽老师最得意的学生,写字最好、作文最好的学生,在他最为可怜艰难的时候却和同学们一起给他写了大字报。我一生不安的还有再没有与广泽老师见过面!没有一点对他的报答与安慰!更让我自愧的是自己为师一生,作为难以望其项背!
各个时代总是有各个时代的各种的好,也有各个时代各种的病。原因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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