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样文章的艺术价值你不懂 仔细品味三大魅力扑面而来
别轻易鄙视,官样文章的艺术价值你还没有品味到
官样文章源远流长,由来已久。古代社会,文人士子进京赶考、博取功名,试卷上要撰写的文章就不是我们通常看到的那些散文、诗歌、小说、戏曲乃至大白话体的文章。
考卷上写什么自然是命题作文,怎么写却是有着严格的规定的。例如论点、论据必须有根有据,而且是朝廷规定的书本里的。整个论述过程也有规范,将求个“起承转合”,甚至在有些朝代还对文字的字数、书写的字体都有所要求。遵循这些,就叫“恪守功令”,也才有可能被考官和皇帝青睐,实现“鲤鱼跃龙门”。
入仕做官以后,更要注重“官体”,所谓“一纸入公门,九牛拖不回”,白纸黑字的往来文书、广而告之的政策律令、分辨是非的判词断语,以及同僚互通、朋友交往的信函书简等等,均要用词文雅,官味十足、官腔起伏。
特别是朝廷里那些柱国大臣,每每有重大事项需要向皇帝汇报请示,口头表述之余,一定是要写一封奏疏的。这叫“君前奏对”,里面的学问就更大了去了,不但要用语规范,措辞谦恭,更不能犯了各种忌讳,否则就很有可能祸从天降、万劫不复。为了安身立命计,为了荣华富贵计,于是大臣们就逐渐总结出一套奏折用语系统,不论大事小事,尽可能地绕着说,小心翼翼地说,大事、坏事要有选择地说,好事、小事要气势如虹、冠冕堂皇地说。至于如何运用,则须考量这名官员的官场历练和幕僚的文字驾驭能力了。“博士买驴,书字三千,不见‘驴’字”,并非这人不会用很简练的文字说明事由,而是通过这种云山雾罩、山环水绕的铺陈,可以更加体现才华,最重要的是可以更加安全。
下情要上奏,上情当然需要下达。皇帝发布出来的东西,诗词歌赋、书画等叫“御制”,如果是正规的文件,就要叫做“诏”或者“制”。诏或制一般都不是由皇帝亲自动笔撰写的,皇帝只需表明态度,朝廷有专门的官员负责为皇帝起草诏书。能够担任皇帝的诏书起草员的人,都可以称之为当时的“头牌秘书”。能成为这样的高级“枪手”,文字功底、学问那是一定非常过硬的,更重要的是要熟悉且精准使用“官话”,擅长揣摩皇帝的意图。
历史上也曾经有一些在圣旨、奏折批复上显得非常“接地气”的皇帝,例如那个经常以大白话给老百姓发布诏书的草根皇帝朱元璋,面对来犯的倭寇,亲自撰写了一封诏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告诉百姓每(疑似‘百姓们’),准备好刀子,这帮家伙来了,杀了再说。钦此!”用语直白、浅显易懂,非常便于传播和操作。
但更多的或者说圣旨的主流绝不是这种泥土气息或者村叟野话。一般情况下,不论说什么事情,圣旨措辞用语都讲求富丽堂皇、气势不凡,一派“皇家气象”。常见的圣旨里,有的话有的词是不是有出现的必要,这并不重要;用语是不是精准,有无生僻字、古怪的典故,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力求四六成骈、对仗押韵,洋洋洒洒一大篇。一般情况下,圣旨代表着某个朝代的官样文章的最高水平,也是各级官吏和百姓效仿的范本。
以上这些就是官样文章的深厚渊源,也可以看做是封建制度的腐朽和庸俗的文化表征。按说,封建王朝早已随着历史的车轮化为云烟了,但官样文章的生命力似乎依然顽强。文化应该是不断被时代赋予新的气息的,也有不少政治领袖和文学大师狠批八股文式的官样文章。作为民众,也非常反感官样文章、打官腔的空洞和华而不实。特别是在今天的高效能、快节奏的生产生活大背景下,官样文章更加让人厌弃并憎恨。
可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即便是生存环境如此严苛,但官样文章的“法脉”依然被一部分人前赴后继、坚韧不拔地传承着。君不见,不论大会小会,哪怕是安排一个火柴盒大的事,也要长篇大论地写上二三十页,栽一棵树的事情就要从三皇五帝、宇宙人生的高度说开去;即便是一个同学会、婚礼上的即席发言,也要引经据典、三五六八地铺摆一番。
初看这样的文章或者听这样的讲话,会顿时让人感觉这官样文章的主人定是一位通达宇宙奥秘、洞悉世间真理、畅晓人情世故的智者、大师、专家、干才,令人万分敬仰、倾慕非常。但稍微听得一多,就会发现这些官样文章都有三个共同的特征:一是均喜欢短话长说、小题大做,似乎这样才显得有才华;二是个个显得面孔模糊、似曾相识,不外乎“统一思想,提高认识;强化措施,狠抓落实;严格督查,加强考核”的“三段论”,要么就是报纸上、杂志上原汁原味搬过来的,很少有针对性、操作性强,原创特征、特性鲜明的文章或讲话;三是空洞乏味,于事无补也无益,很难找到扎扎实实的干货来。
但如果抛开官样文章对于社会资源的浪费、消耗,单纯从文学艺术的角度说,官样文章也并非是百无是处的。如果从文学艺术的角度仔细品味,官样文章的“魅力”定会扑面而来,这“魅力”至少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音韵优美。从古至今,但凡官样文章,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特别重视形式之美。无数操刀者最为熬心的并不是文章里的思想和措施,而是绞尽脑汁、抓光头发地苦思冥想各个标题、语句是否字数一致、词性相同、音韵匹配,以至于为了造成一个“三六九”的层级标题或者看起来排列整齐、读起来朗朗上口、听起来抑扬顿挫话语,或者创造什么“十大”、“百条”等“理论创新”,耗尽心血做填字游戏甚至生造词汇,至于这些形式美里面是否合乎逻辑、是否与主题有关、是否言之有物,那是不用细抠的。
二是层次清晰。官样文章都是要让人做记录的,为了让记录更加便捷,作者就会层层意思都提炼一个非常讲究格律的小标题。一旦开讲,三层大意思,每层大意思下面六个中意思,每个中意思下面九个乃至十个小意思,十个小意思下面又有若干子意思,每个子意思下面还一定会有若干个要点……这样几何级的排比下去,读者或者听众定会血脉膨胀、豪情万丈,除了奋笔疾书之外别无选择。
三是朦胧深奥。笔记本上记录了几十张,临了还是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大有“老虎吃蚊子——无处下爪”的感慨。于是,只能去当面请示。这个时候,以官样文章装扮起来的上司的领导艺术和语言魅力就再次大放异彩了。你说东他言西,你说一句人家演讲半天,绕来绕去,请示者多半会沉浸在上司口若悬河、高谈阔论的语言意境里,进而忘记自己究竟是干什么来的,更有甚者“物我两忘”、晕头转向。回头再回思上司的言辞,发现人家滔滔不绝说了半天,绝没有说一句错话,全是正确的不能再正确的话,足见高深莫测;但也绝没有一句有用的话,就好像现代艺术流派里的印象派、朦胧美,让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或者根本就是“皇帝的新装”,愚蠢的人是无法领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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