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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刻骨铭心 永生难忘的事情--对越自卫反击战老兵的回忆

2020-11-18 06:5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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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亲历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兵的回忆录。当事人为安陆人,现在广州工作。

那场战争至今已经三十多年了,岁月的长河冲淡了许多记忆,而我又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手头上也没有可以查阅的任何资料,只有完全凭记忆来叙述自己的参战经历,也可以说是参战的心路历程。有些事情印象十分深刻,至今仍时常浮现在脑海里,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但有关人名、时间和地点,却想不起来了,有些事情压根儿就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那时没有想到要写回忆文章,没有注意了解和记录,糊涂啊!于是,只好参阅战友们的网上回忆文章追加人名、具体时间和具体地点。我那时只是一名入伍三年的普通一兵,不可能掌握战争的全貌,更不可能了解最高统帅部和前线指挥所里发生的事情,因而,只能是大脑里残存的“记忆”,也只能是不完整的“片断”——记述那些令我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事情,并试图使之连贯起来,形成先后有序的篇章。在网上看了战友们的一篇篇回忆文章,令我热血沸腾,寝食难安——我也是那场战争的参与者,不是局外人啊!我有责任和义务象网上的战友们一样,将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的亲身经历写下来,以告慰那些长眠在南疆冰冷墓碑下的年轻战友们的在天之灵——尽管我当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现在他们的英名与形象也对应不起来,但他们的音容笑貌深深地铭刻在我的灵魂深处,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心潮起伏,思绪奔涌。那一个个难忘的故事,一幕幕血腥的场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又象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不断浮现。我戴上老花眼镜,坐在电脑前,重新拿起手中的“笔”——打字的键盘,用笨拙的文笔慢慢地追记下来……

一、突如其来

时间进入公元1979年。虽然中越边境局势紧张,全军部队已经进入战备状态,中越边境的有关报道充斥了报纸的各个版面。但是,在我们所处的中原大地,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我所在的54军160师480团三营(我在七连)在河南南召县完成一条国防公路的施工任务之后,返回河南原阳县营区,又开始了正常的教育训练工作。三营返回营区之前,我已再次被抽调到480团新闻报道组工作了。

1月上旬的一天,奉480团政治处宣传股的指示,我到160师政治部组织科去送一份材料,按照宣传股一位干事的交待,如果需要修改或者重新写,都由我负责。其实,那时我只是一个战士,文化水平不高,理解能力有限,写不了啊。

我穿着军装,军用黄挂包里装着材料,象前几次一样,从位于河南原阳县城南的480团团部出发,步行约20分钟来到原阳县城北的汽车站,买票后乘汽车到新乡市,在新乡市汽车站再买票,转乘汽车到辉县百泉,这就到达160师师部了。全程虽然只有120多公里,因为要等车、转车,一般需要5至6个小时才能到达。那时这个线路乘客不是很多,一般都有座位。从师部返回480团时,则按此路线反其道而行之。想必,原480团的许多战友都经历过这样的行进路线吧。那时,我还坐过从新乡到原阳的类似于电影《智取威虎山》中的那种小火车呢。我到达群山环抱的160师师部时,已经是下午了。我来到师机关办公楼二楼的组织科,一声“报告”之后,说明来意,交上材料。组织科的一位干事接过材料看了看,说 “先放这里吧”,既没有说要重新写,也没有说要修改。我如释重负,心中暗喜,便到办公楼后面的师招待所找了住房,买好了饭菜票,这时已是下午三四点钟了。那时没有手表,公众场所也很少有挂钟,不知道准确时间。

第二天,闲着没事,到师工兵营找了个同年入伍的小老乡,一起到师部旁边的百泉游玩。那时百泉不要门票,可以随便进出,现在可能要买门票了。当时天气很冷,人们都穿着棉衣。百泉是有名的温泉,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水面,水底咕嘟咕嘟冒出的水泡,不断地散发着热气,水面雾气氤氲,四周景色朦胧。当时,有几个人自由自在地在温泉中游泳,有男的也有女的。见此情景,我立刻心血来潮,不顾小老乡的劝阻,在泉池边脱下衣服,让小老乡看着,自己只穿一个大裤叉,“扑通”一声跳进泉池,在水中用力地游了起来。开始觉得很爽,刚游到泉池中间便感到不对头了,感觉就一个字:“冷”!勉强游了一个来回,便匆忙上了岸。因没地方换衣服,湿漉漉的大裤叉也没脱,草草地穿上衣服,便立即赶回了师招待所。很快,头有点昏昏沉沉了,到师部大院里的师医院拿了几片感冒药吃了后,便在招待所房间里躺下了——“英雄好汉”不好当啊!自此以后,我再也不敢逞强在寒冷的天气里游泳了。第三天,头脑清醒了一些。我盘算着,好不容易一个人出差在外,又没有规定返回的具体时间,机会难得,不如好好地玩几天(由此可见,“战士怕分散,干部怕集中”,这句部队老话是有道理的)。吃过早餐,我一个人在师部大院里闲逛。先到左边山坡上的师宣传队看了一会儿文艺节目排演,那个小有名气的胖子锁啦吹的真不赖,吹的好象是什么“扬鞭催马育秧忙”;当时团卫生队也有几名女兵,借口“看病”去看美女的人不少,我们报道组就住在团部大院里,距离团卫生队很近,但我很少去,不好意思啊。再到师部大门口的操场上,观看全师的侦察兵比赛,当时正在嘿嘿嘿地表演擒拿格斗的正是我们480团的侦察排,排长和几个战士我认识……

当我朝招待所方向走,准备去吃午饭的时候,迎面遇到了师宣传科的韦绍行干事(广西人。后来听479团报道组的一个战友说,他 79年自卫反击战后转业,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政协当处长,现在可能退休了)。他问:“你来干什么?”,我认真汇报到师组织科送材料的情况,还没等我说完,韦干事就说:部队已经接到了预先号令,将有重大军事行动,你赶快回去吧!

什么重大军事行动?近段时间,报纸、电台(那时很少有电视),每天都在揭露和批判越南当局反华排华、残害我边境群众、武装侵略柬埔寨的滔天罪行。我判断:可能要打越南了。但又一想,广西、云南距离我们那么远,全国部队又那么多,可能轮不上我们吧,只是战备而已,不会真的开到前线打仗的。

不管怎么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立即到师招待所拿上军用挂包等简单的个人物品,顾不上吃中午饭,就到师部大门口的公路上去搭车。可能是时近中午的原因,等了好一阵子,也没有一辆公共汽车经过。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我决定步行到辉县县城去乘车,那里到新乡的汽车多啊。一个人在公路上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后面来了一辆到新乡的公共汽车,谢天谢地,我终于搭上了汽车。

一番周折,回到原阳县480团团部时,天已经暗下来了。一见面,团政治处宣传股的李干事就通知我,马上收拾东西回连队报到去!我到团家属院的报道组住房里,报道组的其他两人已经先行离开了,我很快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物品,背上背包,连夜步行赶回三营七连报到。当时天很黑暗,公路上车辆、行人稀少,可我一点也没觉得害怕。

摸黑来到我熟悉的七连,通信员告诉我:你分到9连当文书了,快到9连去吧。我心中一惊: 480团三营只有七连和八连,还有高机连,怎么冒出一个九连来了?自己还“升官”当了文书!到旁边的九连一问才知道到,九连是刚组建的,兵员主要是由七连和八连分出来的,还有其他部队临时补充的。全团留下来的74年以前入伍的老兵们都提干了,主要是73年的河南方城与73年的湖北天门的老兵,有些我同年的兵,主要是河南西峡和湖北安陆的兵,还有个别的77年兵,也提干了。一夜之间,许多战友由“两个兜”换上了“四个兜”,有的战友见了面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因为不知道他升了什么“官”啊。

到九连连部放下行李,我去饭堂匆忙吃了几口剩饭,向连长戴宗武、指导员戴宝伟报到后,便在连部安顿下来了。此时,各排、各班、每个人都在挑灯夜战,有的在擦拭武器,有的在准备各种器材,有的扒在床铺上给家里写信。连里还新配制了两门斩新的60迫击炮,油光铮亮,小巧玲珑,架在地上就像两只坐着的猴子,感觉挺可爱的。我是第一次认识这东东,感觉很新鲜。后来的事实证明,这种小炮在山岳丛林地作战是很有用处的。直到这时,我才真正感觉到战争已经临近,我们真的要上战场了!

这场仗怎么打呢?我分析判断:可能是进入柬埔寨同越南人作战,就像当年抗美援朝那样;或者从柬埔寨向越南发起进攻,从南越与北越的结合部打进去,掏他的老窝。

回到九连的第二天,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机会,我悄悄跑到原阳县城邮局给家里寄了一封信,并没有遇到阻拦,告诉父母:儿子就要跟随部队到柬埔寨去打越南鬼子了,等着我立功的消息吧!

二、匆忙备战

在我的印象中,我们480团三营就没有正规地搞过多少军事训练,不象野战部队,倒像是“生产兵”。不是在黄河滩上的团农场挖水沟、插秧苗,就是在郑州解放军测绘学院里搬砖、拌灰、当小工,再就是在河南南召县放炮、炸石、筑公路。我这个一会儿在连队,一会儿又在团报道组的“两栖兵”,当兵三年,只搞过几次步枪射击练习,搞过几天的“班进攻”演练,战时连队还补充了一些连枪栓都不会拉的新兵。

连队的备战工作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这期间,作为连队文书,我到团部参加了两次文书培训,主要内容是如何填报连队实力,即:人员、武器装备的登记上报,战时的人员伤亡、武器装备损耗的登记上报等。我将全连干部战士的个人基本情况登记造册,认真填写了三份全连人员花名册,给连长一本、指导员一本,我自己保管一本。为连队写了一份请战书,由连长代表九连在全营的动员大会上表了决心,我在连队忙事情,没有参加大会。连长说:请战书写的还可以,气势不比别的连队差(不好意思,有点吹牛了)。

连队进行夜间爆破训练,我跟着连长去了,放了几颗烟幕弹,在夜色中向一个深水坑里扔手榴弹,一声声爆炸中,冲起很高的水柱。不知怎么回事,有一个手榴弹没有爆炸,连长让四排长张世才第二天天亮后,将水中没炸的手榴弹找出来,怕以后误伤了老百姓。连队进行了战时必用的简单的越语培训,到团部看了两场战斗故事片。这些情况,战友们的有关回忆文章中已有详细描述,这里就不赘述了。

按照编制,战时连队文书和卫生员、司号员、上士(在司务长的领导下负责连队伙食方面的采购与管理)是不配枪的,只配备四枚手榴弹,毫无战斗力,连自保都难啊。我很想有一支冲锋枪。我的射击技术还可以,一般都是优秀,这一点可没有吹牛。恰巧,团军械股的一位助理到我们连队检查武器装备,将一枝便携式冲锋枪遣忘在我们连了。当时我配合他检查,见此心中不禁暗喜:团军械库里那么多枪,多给我们一枝算什么呢。于是,我悄悄地将这枝冲锋枪藏了起来。谁知,当天下午这个助理就找上门来了。我不敢撒谎骗人,便请求他将冲锋枪留给我们连(其实就是留给我啊),他训斥了我一番,毫不客气地将冲锋枪拿走了。兄弟这么绝情,当时真是失望啊!

豫北平原,阡陌纵横,一望无垠,星罗棋布的村庄散落在田野中。我们的部队迎着早春的晨曦,浩浩荡荡地行进在田野间,进行穿插作战应急训练。到越南战场后,才知道这种训练与我们的穿插作战任务有关。这个场面,颇有点象电影《柳堡的故事》里一组行军的镜头,只不过一个是江南水乡,一个在豫北平原。穿插训练时,我们步兵很轻松,只当是出早操,而且还不用跑步,跟着走就行了。象我这种没有枪的“非战斗人员”,就更轻松了,简直就是饭后漫步。机炮连的那些兄弟们可就惨了,重机枪、100迫击炮、82无后坐力炮,都很沉重,扛在身上行军可不好受啊。有的重武器用骡马驼行,有一头背上放着82无后坐力炮的骡子掉进了水沟里,折腾了半天也弄不上来,引得我们步兵在旁边“观摩”、“指点”了好一阵子。当时是真心帮助,可不是幸灾乐祸啊。

有一次穿插应急训练,我跟在戴宝伟指导员的后面,刚走上营区旁边的公路,他问我:“我们全连有多少党员?”我说不出来;问我武器装备情况,我也没说清楚。这些数字,连队花名册上都有,因为事情太多,忙不过来,没有背记下来。当时感觉特别惭愧,下决心认真改进,这也为我后来违规将全连人员花名册带出境埋下了伏笔。

这年的春节,由于备战,也丝毫感觉不出过年的气息。

离开拔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要说我当时的心情,只有两个字:兴奋!就像现在我喝多了酒之后满嘴胡言、唾沫横飞那样兴奋。这样形容有点不恰当,战友们没见过啊。要说当时的想法,也只有一句话:立功当英雄!我打小时候起就崇拜英雄,董存瑞、黄继光、邱少云,还有62年对印自卫反击战的战斗英雄陈代富、69年珍宝岛自卫反战的战斗英雄孙玉国,等等,他们都是我崇拜的偶像(我从来没崇拜过所谓“明星”),特别是战斗英雄陈代富,他就出自我们480团5连,还有独臂英雄王英洲,他也是出自我们480团。我认真学习过这两位英雄的事迹,还以他们所在部队的名义写过新闻报道稿子呢。陈代富在对印自卫反击战中,只身炸掉了敌人的一个地堡,当了英雄,后来一路升迁,还当上了武汉军区副政委。我不甘平庸,更不想回老家种地,也想走英雄们那样的光辉道路啊。

当时,连队有一个在原阳营区留守的名额,我生怕让我留守,那样我就立不了功,当不了英雄了。最后是让一名77年兵留守(记得是河南伊川人,姓名想不起来了)。我对戴宗武连长说:连长,有炸碉堡那样的任务(看电影形成的思维定式,越南可没有碉堡,只有山洞和地洞),你让我先上,我保证完成任务!连长很高兴,拍着我的肩膀连声说了三个“好”字!后来的事实证明,在血与火的考验面前,我立功当英雄的信念是不牢固的。我的母亲也因为较早得知了我参战的消息,差一点儿哭瞎了双眼。当时真是青春热血、激情燃烧啊。

部队开拔的前两天,不知是哪个班给连部送来了一枝破旧的56式半自动步枪,说是多余的,没有人要。我是连队文书,也是连队的军械员,这事该我处理。我一看是半自动步枪,装弹少,射速慢,枪又破旧,也不想要,便想将它推托给别人,便拿着枪去向连长报告,连长说:没有人要,你就带着吧。就这样,这枝破旧的半自动步枪就成了我随身携带的武器。连长是连队最大的官,说句话就是指示和命令,我不想要也不成啊。后来,这枝破枪差一点儿害了我的命,这是后话。

三、疾驰南下

2月17日凌晨1点45分,早春的豫北平原一片宁静, “第二故乡”的父老乡亲仍沉浸在睡梦中。我们背着背包、携带武器装备,从驻地原阳县营区出发,沿着简易公路(也可称之为“机耕路”)疾步行进,浩浩荡荡来到新乡七里营车站。本以为很快就要上火车向南开进了,部队却散开在一片树林里原地休息,还挖坑做饭,一呆就是一天。

真想趁这个间隙到附近的七里营人民公社去看一看。毛主席“人民公社好”的伟大号召就是在视察刚创立的七里营人民公社时发表的,它对中国的影响广泛而深远。我在480团报道组时,曾在政治处一位副主任的带领下,专程到七里营采访、学习,在公社里住了一个星期。史来贺书记(当时是中央委员、全国人大代表)亲自拿出七里营自产的苹果招待我们,还开玩笑说:这苹果是专门用来招待外宾的,今天就招待我们的“内宾”了。史书记真是好人啦,那清脆香甜的苹果滋味至今难忘……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突然从连队的收音机里听到了对越自卫反击战已经打响的广播。当天凌晨,中国人民解放军广西、云南边防部队在东起广西防城自治县东兴公社,西至云南金平的广阔战线上,向越军阵地发起全面自卫还击。我心头不由一紧:我们还没有出发,前线怎么就已经打响了,看来,第一波战斗是赶不上了。也不是到柬埔寨去作战,而是在漫长的边境线上,全面向越军发起进攻。直觉告诉我,这样正面作战,我军付出的代价将会很大啊。

傍晚时分(有战友日记的精确时间是夜晚9点20分),黑不溜秋的闷罐列车终于停在了路轨上。我们匆忙上车,在闷罐车厢里铺好被子,放好武器装备,每节闷罐车厢里还准备了用来大小便的水桶和脸盆。列车启动了,人也累了,咣当咣当声中,我们进入了梦乡……

列车向南疾驰。明显地感觉到铁路系统调整了“运行图”(这个词是后来知道的),优先保证军用专列的运行。我们的专列一路南下,咣当咣当的节奏声很快,沿途除了在设有兵站的几个大站停车吃饭、休息之外,只有偶尔的几次站外临时停车。闷罐车的厚重大铁门紧紧地关着,因为怕有人从车门口掉下去,若打开车门,风很大,也很冷,只有车厢两侧的几个小窗口开着(也可称之为透气孔),车厢里光线不太好,不方便观赏沿途的自然风光——祖国的大好河山就这样从脚底下匆匆飞过。

——专列在武汉江岸车站停车。大铁门哗哗哗地拉开后,我第一个跳了下去。江岸铁路机务段有我的一个同乡,是一个生产大队的,我想见到他,让他给我家里捎个口信。看见有一名铁路工人弯着腰,正在用小铁锤敲击我们这节车厢的轮子进行检修,便走上前去,报出姓名,问他是否认识我那位同乡,他摇了摇头说不认识,我失望而返。来到兵站饭堂一看:呵,真壮观!能同时容纳几百人吃饭的大餐厅两边一字排开,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只是没有桌子,也没有凳子。由于旅途劳顿,我对干饭毫无食欲,看见餐厅最里面刚抬出一大锅面条放在地上,我们三营营部的干部战士正在“争先恐后”地捞面条。我灵机一动,发挥个子不大的优势,从人缝里钻了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用自己携带的碗筷满满捞上一碗面条,三下五除二“吞”了下去,也没感觉出什么味道。再准备去捞第二碗时,地上的大锅里只剩下一锅面条水,周围已经没人了……

——专列在湖南衡阳境内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临时停车。我早已憋着一泡尿,在咣当咣当的专列车上,站立着对着水桶摇摇晃晃,怎么也尿不出来。记忆中,车上准备用于大小便的水桶和脸盆根本就没有人用过。急忙下车,和许多战友一起,走上一处山坡,解决了大小便的重要问题。这时,放眼望去,丘陵起伏,郁郁葱葱,山坡上长满了各种叫不出名来的野生植物。我们的专列象一条蜿蜒的卧龙,静静地停靠在山坡脚下。身旁的戴宝伟指导员告诉我,这里就是欧阳海为避免马车撞上高速行驶的旅客列车,勇拦受惊的烈马而壮烈牺牲的地方,心中不禁肃然起敬

——专列徐徐驶进了广西的一个小站,停了下来。站台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老乡抬着一头并不肥大的生猪从站台走过,我们下了车,我在车站旁边的集贸市场买了一扇香蕉,匆忙地返回车厢,扯下一个香蕉就准备往嘴里塞(以为可以当水解渴),一个广东或者广西的战友提醒:要剥皮的!我这才知道这东西叫香蕉,剥了皮才能吃。自己吃了两个,其它都分给车上的战友们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吃香蕉,出了洋相,那冷冷的、滑溜溜的味道至今难忘。现在,全国各地到处都可以吃到香蕉,我所在的广州更是遍地都有,可我却再也找不回当年的那种感觉了。

——专列继续向南疾驰。车厢里越来越闷热了,厚重的大铁门被拉开了,车门口用梯子挡着。我们不时地来到车门口,向正在田间劳作的男女乡亲挥手致意,大有“我们来了,你们不用怕!”的英雄气概,乡亲们也放下手中的农活,友好地向我们挥手致谢,直到退隐在我们的视线之外……

2月21日早上,专列到达广西凭祥东北的夏石车站。随团先遣组先期到达的副连长赵新德在站台上等候着我们。部队立即登上汽车,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行程,到达宁明县海渊公社思州大队第三生产队的一个村寨里宿营。此时,已经隐隐约约可以闻听到前线传来的隆隆炮声。目光所及,村寨内、竹林旁、稻场上、青山绿水之间到处都是军车、军人和支前的民兵……

四、悄然出境

21日晚上,我们9连连部驻在思州大队第三生产队一个壮族老乡家里,这户人家看起来日子过的还算殷实,砖瓦房虽然有些陈旧,但屋顶有木质的小阁楼,可存放粮食和杂物。一家人对我们很热情,一进门就给我们端上用炒糊的稻米冲制的甜茶(类似于我湖北老家用糖水冲制的爆米花),这家大人因不懂普通话的原因,都不怎么说话,只有上初中的小女孩很活跃,“叔叔”不离口,普通话讲得很流利,副连长给她东西她也坚持不收,特招人喜欢。

第二天上午,我给全连分发子弹,有的战友多拿,我也没阻拦,我也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子弹,子弹多的是啊。上级规定,所有人员留下背包行李,身上不准带有任何有文字的纸片。当时我想,如果没有花名册,我在战场上怎么完成人员伤亡、装备损耗的上报任务啊,指导员再问情况,我还说不清楚怎么交待呀,于是将全连人员花名册悄悄地揣进了口袋里。事后才明白,这种违纪行为,有可能会产生十分严重的后果。中午13时30分, 我们480团的部队全副武装登上汽车开拔了。

我和司务长郎明奎及炊事班乘坐一台车,司务长坐在驾驶室,我坐在车厢上靠车头的位置,由于有车蓬,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车队卷起的滚滚红尘。没有人告诉我们,部队要往什么方向开,要开到哪里去,我寻思:柬埔寨是肯定不会去了,看来我当初的判断错了。想着、想着,不一会儿就开始犯困了……

车队在黑夜中开灯疾驶,前看不到头,后望不到尾。夜已经很深了,正沉睡中,突然 “轰”的一声巨响,我的背部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心中一惊:坏了,撞车了!原来,与我们相撞的是一辆反向而行的军车,对方是一辆空车,两辆车并无大碍,我们也没有下车。司务长简单寻问并登记对方单位、车号、姓名后,各自继续开车。幸亏车撞的不严重,要不然,我们“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就太冤了!

天亮了。灰尘满面的车队在山谷间穿行。举目四顾,远处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公路两边是不断闪现的稻田、芭蕉、竹林和各种叫不出名来的亚热带植物,真有一种“车在山中走,人在画中游”的感觉。从太阳的方位判断:车队一直在向西进行。快到云南了吧?

汽车在一处较为平缓的山坡处停了下来。行进的车辆、大炮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抓紧时间拉尿、喝水、啃压缩饼干。公路边停着几辆反向而行的汽车,我悄悄地走过去,向车厢里一看,惊呆了:我的妈呀!车厢里横七竖八地堆满了牺牲人员的遗体,几辆车都装满了遗体,有的车后面还挂有小拖斗,小拖斗里也装着遗体,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上心头,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天刚蒙蒙亮。汽车一跳一跳地驶过一段临时开辟的山间土路,一个急转弯后,停在了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向山下看去,只见路两边数不清的推土机,挖掘机,压路机仍在作业,有一段路是用长约三米的圆木铺成的,车辆,火炮、装备、人员挤在一起。全车人员集合,刚受领任务的司务长宣读了战场纪律,大意是:拒不服从命令、临阵脱逃、被俘变节、不抢救伤员、遗弃烈士遗体等等,都要军法论处,没有直接说“枪毙”——心情更加紧张了。后来才知道,这里就是广西那坡县的边境小村 “埝井”,距离云南还远着呢。这里地理条件复杂,紧靠中越边境分界线119、118号界碑。这条简易公路是41军工兵团在我军炮火准备时,紧急开辟的5公里长直接通向越南境内的通道。

汽车翻过一道山梁后,驶进一片开阔地,眼前出现一个村寨,寨前有一条清澈的小河,寨子里好象没有人,远处传来零星的枪炮声,我们已经出境了吧?事后得知,此时是2月24日上午9点45分,我们已经越过国境线,正式进入越南了。回想起来,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出国”,竟以如此的方式,伴随着紧张、恐惧和不断传来的枪炮声。不过,“手续”也简单啊,不知不觉就“出国”了

进入越南之后,地势骤然变得险峻起来。一座座山峰拔地而起,突兀陡峭。山间的简易公路千回百转,经过前几天的激战,更是崎岖难行。24日11点30分,经过一路颠簸,部队乘车到达越南通农县一个叫“铺中唐”的地方。就这样,我们480团全副武装乘坐急调来的军车,从宁明海渊出发,经崇左、德堡、那坡地区向越南境内开进,三天二夜昼夜兼程480余公里,终于按时到达指定地点——越南通农。

此时,山脚下一片干硬的稻田地上,停满各种车辆、火炮,全副武装的军人和扛着担架的支前民工你来我往,熙熙攘攘。蓝天白云下,四周群山连绵,树木葱笼。前方有一个已经没有人迹的村寨,沿着山坡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几十间竹楼和茅草房,两间砖瓦结构的小楼鹤立鸡群,显得格外耀眼,据说那是县政府和县邮电局。村寨前有一条流淌的小河,岸边生长着一棵棵芭蕉树和一簇簇翠竹,似乎看不出战争的痕迹。各连炊事班在小河边的土坡上挖坑做饭,散发出缕缕青烟。当时真担心:如果敌机轰炸或大炮袭击,这么多人和车挤在一起,往哪里躲、往哪里藏啊!虽然远处不时传来零星的枪炮声,但上帝保佑,什么险情也没有发生。唉!如果没有战争,这么美好的亚热带风光,将是人们旅游踏青的好地方—— “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五、清剿残敌

24日下午3时,我们根据命令,趟水过河,沿一条土路徒步开进,经过村寨的路口时,看见路边躺着几具越军的尸体,由于天气炎热,已经肿胀生蛆,臭味十分刺鼻,路边还有一辆已被烧毁的小汽车,战争的痕迹显而易见,且越来越浓……

当天,我们的作战任务是由通农向安乐前进,配合友军寻歼越军346师,于晚上十一点前赶到安乐宿营。越346师又称“高北师”,属于越军第一军区,驻守高平地区,师部住高平省南俊乡。下辖步兵246、677、851团和炮兵188团。246团是该师主力,又称“新潮团”,抗法战争期间组建,当时为越军总参谋部直属的主力团,曾担任越共中央的警卫任务,参加过边界战役和9号公路战役,擅长运动袭击和防御作战。

部队沿着简易公路疾步前进。刚走上一处山坡,连队一名机枪手,将56式班用轻机枪架在地上装弹夹,只见他用手拍了一下枪后盖,“叭”的一声,一颗子弹从前面一名战士的两腿中间飞了出去, “的确良”军裤上出现了两个明显的枪眼——好险啦!这名战士回头看了看,大家都若无其事地继续行军赶路。

公路两边不断出现死人的尸体,多数尸体身着蓝色棉衣,可能是我们的支前民工,有的尸体明显是越军,也有少数尸体好象是我军人员,尸体都已膨胀腐烂,发出一阵阵恶臭,不得不掩鼻快速通过。

枪炮声越来越近。上级命令我们扔掉一切可以扔掉的东西,轻装前进。匆忙中,我犯了一个原则错误:没有扔掉米袋和两个一公斤重的白铁皮罐头(本性难改,什么时候也不会忘记吃啊),却将雨衣给扔掉了,后来为此吃了大苦头。

部队一会儿跑一会儿走。满身都是酱红色的尘土,衣服被汗水湿透,紧紧地帖在身上。我一边走一边撬开一个白铁皮罐头,是蔬菜的,味道还不错,越紧吃了几口,便“赏”给了身旁的战友,许多人轻装时将罐头扔掉了。这时,连队有两个战士跑不动掉队了,连长指示二班长齐建民和卫生员樊友武在后面收容。

部队经过一个叉路口,越往前走山势越发险峻,左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右侧是森林覆盖的高山,土质公路延伸至谷底,活像走进了山高路险的“葫芦峪”。前行不到五百米,骇人一幕映入眼帘:公路边、山坡上,零乱地横躺着几具越军尸体和马匹,树枝上还挂着肠子,到处是被毁坏的武器和丢弃的物资。据说这是友军一支后勤骡马分队遭到了越军的伏击,虽经奋力反击,但由于战斗保障人员和武器弹药少,还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越军被我击溃后,公路两侧高地即被我军控制。

天渐渐黑下来,四周被一层轻雾笼罩,空气中透出些许凉意。突然一阵炸雷似的炮声从天际传来,瞬间公路上的千军万马消失得无影无踪,其隐蔽动作可谓神速——这可是在真枪实弹的战场上,不是闹着玩的,保命要紧啦。警报解除后,部队继续前进。夜色朦胧中,我走到了连长身边,连长看看我背着的米袋子和那支破旧的步枪,笑着对我说:打完仗后给你记功!呵,心里别提有多美,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回想起来,我行军途中之所以没有掉队,是从小练的啊。小时候放牛,与伙伴们漫山遍野地追逐打闹,上高中时每周都要来回走十几公里山路,“飞毛腿”是从小练成的啊。

第一天的行进路线,是友军前几天用鲜血和生命趟出来,我们只是跟在后面轧马路,连个敌人的影子也未见到。晚上十点多,部队到达越北安乐地区的一个山头上宿营。山头上光秃秃的,土质很硬。我准备到山坡下砍些杂草垫在地上睡觉,刚走出十几米,营部一名通信员(比我晚当一年兵)就走上前来,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大声喝斥“你干什么,不想活了!”正想对这个“新兵蛋子”发火,一看徐永培教导员在他的身后,便咽了回去。他做得对啊,万一我不小心被越南特工抓去了,不就糟了吗!这一夜,枪炮声不断,寒气袭人,辗转难眠。第二天,头有点昏昏沉沉,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病倒、千万不能掉队呀!

25日上午8时许,我们480团从安乐出发搜索前进,清剿扣林、魁瓦、魁况至克马诺一线之敌,准备接替友军阵地。下午4时许,前方传来激烈的枪炮声,走在前面的二营与敌人接上火了,战斗异常激烈。二机炮连排长张庆山带领全排接近敌主峰,指挥重机枪压制敌火力点,被隐蔽在附近山洞里的敌机枪火力击中,不幸牺牲,另有十余人受伤。此次战斗,毙敌三十多人,伤敌十余人,缴获武器弹药等军用物资一批。

傍晚,雾蒙蒙地下起了小雨。白天行军时,遇到同一个生产大队入伍的老乡,他给了我一件雨衣,真是雪中送炭。晚上,我裹上雨衣,再扯了一些野生杂草厚厚地盖在身上,与战友们一起,在枪炮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美美地睡了一觉,一觉醒来精神好多了。

26日,我们480团进入魁况地区,继续向魁瓦方向搜索前进,寻歼敌346师指挥所。

部队通过山谷中的一处水网稻田,成单列队形,拉开间隔跑步前进,有的战士边跑边将身上的东西扔掉了。两边的山林中很可能有敌人的伏兵,此时掉队,其危险不言自明。我快步跑着,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跳明显加快,也想扔掉沉重的米袋子等东西,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闯过了这一关。到达山头上休息时,大家都直喘粗气,连队有个77年入伍的“老广”(海南人)大概中暑了,跑不动,是几个人架着走上山顶的。时近中午,天空晴朗,太阳火辣辣的,只是偶尔飘过几朵淡淡的云彩。部队分多路行进,我们在一片开阔地里承受着烈日的炙烤,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2月17日从河南出发后就一直没有洗过澡换过衣服,军装上早已结满了盐巴,早晚天凉时硬梆梆的硌人。

远远地看到山丘上有几排集体农庄式的房屋,呈U字型排列,门前的空地上停满了各种样式的拖拉机和农业机械,一溜全是红色。走近一看,全部都是“东方红”系列拖拉机,有轮式的,也有履带式的;有大马力的,也有小马力的,还有犁地、耙地的农机具。不用说,这些都是我国人民省吃俭用无偿援助他们的。想到这点,气就不打一处来,我对着一个竖在地里的木犁用砍刀狠狠地砍了几刀,让它留下了几道永久的伤痕。

一路上,除派出的几路尖兵分队在沿途搜索外,部队拉大距离前进。我们又进入到深山老林中,走在类似于“胡志明小道”的密林小路上,没有了太阳的烘烤,浑身顿感一阵清凉和轻松。这一天,我们并未见到越军大部队的踪影,也没发现敌师指挥所的踪迹。只有先头分队在魁况西南和魁会地区遇到零星残敌,被我尖兵歼灭。下午6时许,部队到达魁瓦宿营。

2月27日上午8时40分,上级命令我们480团经魁瓦向魁况地区继续搜索,向克马诺方向攻击前进。部队的进攻战斗序列是三营、一营、团指、团直、二营。

高平北部山区多为陡峭的石山,天然洞穴多,森林茂密,人迹罕至,道路十分艰险。中午12时许,我们三营前进至魁况北侧475高地附近,团侦察兵发现左边山头上有敌人活动迹象,团指命令三营分两路搜索前进。此时担任尖兵连的七连已经前进到了475高地右前方山头,情况紧急,时不我待。团指命令八连为尖兵连,向475高地左侧发起攻击,我们9连紧随其后。

战斗打响了。八连在前方20米处的山背上与敌人展开了战斗,枪炮声越来越激烈,连队步话机里不断传来我方人员伤亡的消息。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地形对我不利。我们就地隐蔽观察,由于山高林密,没有看见一个越军。我们的许多战士,分不清是哪个连队的,大概都是新兵,成群地坐在山脊的光亮处,红色的帽徽、领章分外扎眼,真不懂战术,这不是给敌人指示目标吗?

这次战斗,毙敌二十余人,缴获敌军装备物资一批。我们营副营长冯蒂万牺牲, 8连4班长陈玉文与一名战士阵亡,全营9人负伤,我们9连通讯员常计宝也受伤了。根据上级命令,连长戴宗武指示给养员任亚平率炊事班战士符加提,周兆佳,曹无弟抢运伤员。我们离开战场,撤下山坡时,躺在担架上的一名新兵,不停地呻吟、哭泣,连长戴宗武大吼一声“哭什么,哭个球!”这名伤员立即停止了哭泣。是啊,打仗哪有不受伤、不死人的,不能因此影响士气啊。亲爱的战友,你能谅解吗?

中午1时许,正当我营打扫战场的时候,团长凌天卿、政委梁广双率领团司令部、政治处机关及炮兵分队随一营行进至475高地,突然遭遇东侧无名高地敌人的炮火袭击。凌团长当即命令随队的团直82无后座力炮连、100迫击炮连、高射机枪连迅速占领发射阵地,对敌实施火力压制。一炮连吴连长指挥连队在475高地占领发射阵地,与团火力群两面夹击,五分钟急速射,共发射炮弹八十发,高机、重机子弹四百多发,对无名高地形成火力全覆盖,越军火力点被悉数摧毁。与此同时,一营杨营长指挥步兵一连向无名高地发起攻击。此时,兄弟团队的一支小分队正在向克马诺搜索前进,寻着激烈的枪炮声向魁况奔袭而来,切断了敌人的退路,对敌形成合围。一阵激烈的枪炮声过后,战场恢复了平静。经打扫战场统计,第二次魁况战斗,给敌人以歼灭性打击,共歼敌40余人,击毁重机枪一挺,82无后座力炮一门,我方无一伤亡。

天色已近黄昏,部队继续向前推进,这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穿过茂密的森林,走在山坡上,脚下的路开始打滑,鞋子也被泥巴沾住。雨下得越来越大,淋湿的军衣贴在身上,前胸后背凉意袭来。有战士们打趣地说,老天看我们十几天没洗澡,给大家免费冲凉啦!乐观的精神战胜了疲劳、饥饿、寒冷,脚下也似乎变得轻松起来。这晚,我们在克马诺的一个小山坡上宿营,依然是枪炮声不断,雨声不停,但丝毫没有影响我的睡眠。

28日,部队由克马诺出发,向武江、寿强地区集结,清剿扣屯、班庄、灵黄地区之敌。这天,没有正面接触到敌人。我们踩着泥泞的山间小路,穿过了一座座山,走过了一道道弯,来到一个山坡拐弯处时,远远看见路边有一具女尸,走到近前一看,穿着越军服装,面部朝下。

为了滞缓我军行动,几天前越军扒开一座水库,淹没了我们的必经之路,从寿强向高平的前进途中,部队临时改变行进路线,绕行到水浅的地方,快步涉水通过,打破了敌人的伏击计划。下午4时许,我们走出丛林,来到4号公路边,惊骇地看见树林中有两具被吊着脖子的尸体,距离地面有两米多高,尸体有死前被烧过的痕迹,惨不忍睹,从穿着看,很有可能是被越南特工残害的我军人员。

我们沿着沥青路面的4号公路进入到高平市郊。公路两边长满芭蕉、椰树、木瓜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亚热带绿色植物,丛林中不时出现几间茅草小屋。进入市区后,民房则大多以木瓦结构为主,看来越南虽然很穷,但也有城乡差别。党政机关以及其它公共建筑有法式,也有中式的,最高建筑物也只有三层,这是一座融入了西方文化元素,类似我国南方风格的集镇。

在市郊通往高平城区的道路两旁,到处是散落的物品,军用、民品狼籍满地。

路边有很多丢弃的自行车,但车胎的气都被放掉了,有中国产、也有苏联产。我斜背半自动步枪,随手拾起一辆凤凰牌26吋女式单车就骑了上去,时快时慢地踩着,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开进到了越南省会高平。如果那时有照相机,“咔嚓”一下,留下这个既风光又难忘的历史瞬间该有多好啊。

这晚,我们480团驻扎距高平数公里的北侧制高点。我们9连担任团指挥所警戒任务,其余各部驻守对面山头。晚上越军特工队袭击,对面部队一名哨兵阵亡。

五天的清剿作战,既有行军的疲劳、战斗的紧张,也有一路风景、一路新鲜。沿途欣赏了越南山连山、水连水的美丽风光,不时看到大转盘似的轮式水车,利用水能向高处提升灌水;水流冲动的木头舂米机,古朴而精巧;还有用竹子做成的引水漕,从山坡上一直架设到公路边,流出的泉水清甜可口。人的情绪也有头两天的恐惧与心悸,慢慢变得有些麻木,有些松懈——死人见多了、枪炮声听多了,也就见惯不惊了。

一天,我们正吃力地爬山头,蓦然回头,看见山下的公路上有快速行驶的我军车辆,师政治部宣传科梁干事站立在汽车上的人群中,正紧张地向两侧观望。看来,师机关一路都是乘车开进的,比我们的两条腿强多了。

六、镇守高平

3月1日下午5时许,我们到达高平市区,接替162师484团,担任防守高平的任务。此时,高平市区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我军人员,用南阳一位汽车兵的话说“满城都是中国兵”—— 红星照耀了整个高平。

高平是越南高平省的省会,越北重镇。三面环水,平江流经高平市,市区南面的献河在市区西部注入平江。平江蜿蜒曲折,两岸山石嶙峋,洞穴众多,江边绿树成荫,翠竹丛生,地形复杂。从市区的房子到江边之间,是大片的菜地,种着菠菜和象圆萝卜一样的椰菜。高平地区原来部署着越军的精锐部队346师,还有民军、地方部队、公安屯等武装力量。我军占领高平时,越军的主力部队已经无影无踪。

我们480团的任务和具体部署是:防守高平市区,控制高平各要点及确保连接我军交通运输线的三座大桥安全。一营占领献河南岸制高点,对太原之敌警戒,防止敌人从西南方向对高平形成威胁;二营为团预备队,配置在平江北岸制高点,防止敌人从北部对高平造成威胁;三营守卫三座大桥,七连、八连和我们九连分别守卫一号桥、二号桥、三号桥,确保大桥万无一失。团指挥所随二营行动,设在平江北岸385高地附近的省粮食局仓库旁,距铁路桥不远,是法国人当年修建的地道。据说能抗六七级以上地震,其坚固程度可想而知。团直各分队部署在团指挥所两侧。

我们九连守卫的是一座铁桥,宽约10米,长约150米,距离江面的高度约15米,据说是当年法国人修建的,桥的这端是地势平缓、建筑物密集的高平市区,桥的对岸是树木茂密的山峰,山腰上耸立着一座法国人当年修建的教堂。连长戴宗武命令三排加两个火箭班驻守桥南;连指率一,二排加炮班和炊事班驻守桥北,全连沿平江河岸构筑工事和猫耳洞。

部署完毕后,四排长张世才指挥炮班,在岸边架起两门60迫击炮进行试射——两支可爱的“猴子”坐在了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嘭”的一声,炮弹带着哨音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弹头象高空飞翔的小鸟一样清晰可见。只听“咣”的一声,对岸山坡处冒出一股白烟——炮弹准确命中目标。看样子,这种小炮的爆炸威力与手榴弹差不多。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看60炮射击,感觉很新奇,真想也上去试两把。

有效保护自己,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作为连队文书,我和卫生员、司号员一起,在平江岸边挖了一个掩体,这里土质松软,不一会儿就挖好了,找来几块水泥板盖上,上面再铺上一层厚土就完事了。自以为干得很漂亮,到其他班排挖的掩体一看,立即傻了眼:四排长张世才等老同志,是在一簇簇竹子的根部底下挖的掩体,真是下了大功夫,炮弹落在上面只会炸竹子而炸不到掩体;而我们的掩体,炮弹落在上面肯定完蛋,不被炮弹炸死,也会被水泥板砸死,这可不能图省事啊。天色已晚,重新挖掩体来不及了,先对付一晚上,明天再说吧……

一夜无战事,只有远处零星的枪炮声,重修掩体的想法也随之抛到了九宵云外。

3月2日,天刚亮。我走到平江边,准备洗一下脸,只见几个战士挽着裤腿,正站在江水中洗衣服;有几个吹事兵站在江水中淘米、洗菜,三三两两的战士在江边闲聊、看风景。清澈的江水缓缓流淌,江面上晨雾辽绕,江对岸山影朦胧,人和自然构成了一幅绝妙的美景。不知怎么的,竟联想起名画《清明上河图》上的情景——我曾经多次看过仿制的《清明上河图》画展。

我正被平江两岸的风景陶醉着,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人们都象画中人物一样静止了,我身边一名战士的手指中了一块弹片,立即鲜血淋漓。原来,戴宝伟指导员带着通讯员刘俊亮(河南省邓县(现邓州市)元庄乡汲滩人。1978年底入伍。战前由坦克11师补入我连)一大早从三号桥底下经过去查哨,走在后面的刘俊亮脚下滑了一下,不慎踩响了越军埋下的地雷。刘俊亮胸部和头部被炸烂,当场牺牲;戴宝伟指导员身中二十多块弹片,严重受伤。根据上级指示,戴指导员被送回国内治疗,刘俊亮遗体就地用汽油火化,骨灰带回国内。刘俊亮是一个很可爱的小伙子,圆圆的脸上总带着笑容,年仅19岁就这样长眠在了越南平江河畔,只象征性地带回了一抔骨灰。

连队补充了三名从福州军区紧急调来的老兵,真不知他们是怎样穿越生死线到达高平的。连长让我将他们的名字记下来,我犹豫了一下,没有拿出私藏的全连人员花名册——这可是严重的违纪行为,拿出来就等于不打自招啊!

作为连队文书,因为是“非战斗人员”,没有具体的守桥值班任务,我便带着步枪,与三五个战友一起,在高平市大街小巷闲逛,进屋子搜查,胡乱捣腾,找了一条旧毛毯和几件衣服,放进我们的掩体里当床垫。在一间房子里翻出了一张越南青春美女的大照片,让弟兄们争相传看,欣赏了好几天。在几间房子里都发现了塑胶包装的条状物,中间还有间隔,上面的洋文字看不懂,以为是薄荷糖之类吃的东西,便往挂包里装了一些,回到三号桥防守阵地撕开一看,里面是一种半透明的小橡胶圈,不知是什么东东,旁边的几个老兵笑着说:笨蛋,这是避孕套,不是吃的东西!丢人呀,闹了个大笑话。看来,越南也实行计划生育,这一点印象太深了。

市区有一名华侨没有逃走。他的家是一座两层小洋楼,门口帖着中文春联。我们几人坐在门口,与他东拉西扯地闲聊,这名华侨拿有我军某部写的“良民”证明,看起来不象是坏人。看着广西的一辆地方汽车停在三号桥桥头的一个厂房门口,几个民兵在装运钢筋、水泥等物资,觉得不可思议:不知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又怎么平安地将这些东西运回国内,这可是真枪实弹的战场,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他们的胆子真够大的啊。

这天,我们又来到平江边,在一个战友的建议下,我用半自动步枪瞄准对岸一头正在吃草的水牛,准备检验一下自己的枪法,打开保险,扣动板机,枪却没有响。怎么回事?检查发现是枪堂里黄油太多造成的。在此之前,虽然经历了几次战斗,但我没有放过一枪,没想到这枝枪竟打不响!只怨自己太粗心,看着**的表面已经擦拭过,没想到枪堂里的黄油竟没有擦掉,真是害死人啦,这要是真打仗就坏大事了!不敢声张,赶紧找一无人处,悄悄地将这支步枪认认真真地擦拭了一遍。

说来,越南高平人养猪是很有特点的。大概是出于卫生环保的考虑吧,猪圈都远离住房,单独设置在菜地中间,一米见方的木制栅栏犹如一个个小囚笼,每个囚笼里只关一头生猪。有的战士用枪将牲猪击毙,割肉挖肝,用来改善伙食。我也来到一个猪笼旁,对着猪头扣动板机,“砰”的一声,这只猪哼了几下就断气了——我的枪没问题了!

不几天,高平四处都有被打死的生猪,有的被开膛破肚,有的则原封未动,太阳高照,天气炎热,这些死猪很快肿涨生蛆,空气中弥漫出一股股刺鼻的腐臭味。可能是猪肉吃多了,也可能是卫生状况恶化的原因,我拉肚子了,赶紧找卫生员要几片药吃了,这才好了一些。

看来,天天吃猪肉不行,得改善一下伙食。有人到越南人的菜地里挖了一些菠菜煮了,味道不错。平江里应该有鱼吧?连队的一个老兵向江中扔了一个手榴弹,“嗡”的一声闷响,江中立即翻起了一片白花花的鲫鱼;我也扔出一个手榴弹,又翻起白花花一片。我们顾不上脱衣服,下到江水中捞起了一条条鲫鱼,有大有小,不到一会儿就捞起了二十多条。大家还七手八脚地从江底捞起了几辆崭新的凤凰牌单车,不用说,这是越南人逃走时沉到江底隐藏的。这天中午,我们美美地喝了一次鲫鱼汤。

这以后,用手榴弹在平江里炸鱼,就成为了我们的“例行公事”。有一天,我们几个人正站在江水中捞鱼,远远地看见从上游漂下来一具尸体,面部朝上,红帽徽、红领章清晰可见,很有可能是我军阵亡人员。情况不明,不敢造次,我们立即上了岸,这以后再也没人到江中炸鱼、捞鱼了。

这期间,守卫高平一号桥的七连,多次与企图炸毁大桥的小股越军交火。3月5日凌晨,7连驻守的高平一号大桥发生激战,五班长秦跃进和战士饶洁兵牺牲,四班长马继才被敌人打中膝盖和左手拇指,连长黄华海受重伤。黄连长腹部中三弹肠子流出,用手捂住肚子坚持指挥战斗,此战毙敌7人,缴获轻机枪一挺、冲锋枪和半自动步枪各一支、炸药包一个。战斗结束后,广州军区前指破例派直升机到高平,将黄华海转运到广西救治,战后黄华海荣立一等功。

守护高平二号桥的八连,2日晚,受到敌人三次偷袭,一次有三名越军傍晚顺河而下,企图炸毁大桥,哨兵发现后将其击毙,三次反偷袭战斗共毙敌4人,捕获敌司务长,士兵各一人。第二天早上,大雾弥漫,能见度仅有几米,41军火箭炮营弹药车在距高平2号桥一公里处遭敌人偷袭,8连奉上级指令前去增援,敌人见状狼狈逃窜,友军和车辆脱离了危险。

我们九连守卫的三号桥则相对平静,只发生过几次零星的战斗。一天上午,我随副连长和另一名战士在桥头查车,一辆军车疾驰而来,我们立即用枪口对准驾驶员,示意停车,一问是刚进入战场的55军车辆,不但车是新的,穿的军衣也是新的,放行时我随手扔给他一块红砖糖,他乐呵呵的笑纳了。有一天,我们在江边看见江面上一个竹排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农民模样的越南人,从三号桥底顺流而下,我们大声喝令其靠岸,看模样女人怀孕快生孩子了,便动了恻隐之心,将他们放行了。事后一想,应该在他们身上仔细检查一下,他们也有可能是乔装打扮的越南特工啊!

从3月4日起,每当夜幕降临,越军就开始对我们480团二营及周边阵地进行炮击。我们的掩体空间狭小,只能半躺着。炮弹一声声呼啸着从头上飞过,在不远处猛烈爆炸。心里默念着:炮弹,你可千万不要落在我们头上啊!

3月8日夜间,几发炮弹落在了二营阵地上,担任警戒任务的二营机枪连重机枪六班长李中华、副班长陶翔光牺牲,天亮后大家从四周找到几块残缺不全的尸骨,还有三名战士受伤,被炸飞的重机枪枪管和枪身散落一地。

协同我们480团作战的师火箭炮营多次派侦察兵抵近敌炮兵阵地侦察,测定了敌火力点坐标、距离。3月9日晚8点刚过,敌炮兵188团的炮弹又向我阵地飞来,师火箭炮营迅速捕捉目标,几发试射之后,连续发射的一发发炮弹,拖着长长的弧线,象断线的火龙“唰唰唰”地飞向设在山沟里的敌炮兵阵地,只见高平市东北部几公里外的山后火光冲天,半边天空被染成了红色,不断传来爆炸声和劈里啪啦的物体燃烧声,足足烧了一个多钟头。这一仗彻底摧毁了越军188炮团的炮兵阵地,以后再也没有敌人的炮弹光顾我们480团高平阵地。

回首我们镇守高平的13个日日夜夜,总的感觉不象是打仗,而象是一次难忘的异国旅行,那不时传来的枪炮声,倒象是过年的一声声爆竹。感觉很新鲜,景色很美好,伙食也不错,只是睡的地方差了一点——在阴暗潮湿的地下掩体里。虽然有战斗,也有牺牲,有时心里会很难过,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淡化了——必竟我们大多数人都毫发无损地活着。

七、轻松撤退

根据上级命令,3月13日12时45分, 我们480团将防御阵地和守桥护路任务移交给兄弟部队,开始交替撤退。早在3月5日,我国政府已经向全世界公开宣布了撤军的消息,由于我们身在战场,没有收听收看,上级出于“稳定军心”的目的,也没有传达,作为“当事人”的我们,竟毫不知情,不知道这场战争要打多久,也不知道我们在高平还要呆多久。得知撤退回国的消息,大家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兴奋与喜悦挂在每个人的脸上——永别了,越南;永别了,高平;永别了,这一分钟也不想多呆的战场。

部队乘坐汽车,经高平、弄压、茶灵,沿公路线缓慢向国内撤退,沿途公路两侧地势较为平缓,也不见茂密的森林,各高地要点都有我军部队防守,没有遇到敌军任何袭击与拦阻。部队当天下午从宁明龙邦关口进入我国境内,当远远看见关口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时,我们不禁欢腾起来,从心底发出呐喊:啊,亲爱的祖国,您的儿女回来了!

当晚,部队在龙州田间露营,虽然仍能听到远处的枪炮声,但感觉安全多了,睡觉也踏实多了。进入国境后,部队经吕平、靖西县(不过桥)、化峒、湖润、硕龙(距离国境线12公里)芦山、雷平、新和、崇左、罗白、板利、光西林场,行驶247公里,于3月14日下午3时到达广西扶绥县柳桥公社光西林场独山生产队的临时驻地,正式结束了撤军回国的行程。

八、扶绥休整

部队到达广西扶绥后的任务主要是休整、战评、总结,并根据中越边境后续情况做好随时重返前线的准备。

到达扶绥的第二天,部队放假,我与其他许多战友一起,一大早赶到扶绥的一个小镇邮政所,排着长队,给家里发去了“平安归来”的电报。这是我平生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之一,直到身为人父后,我才充分理解父母对儿女那种牵肠挂肚的心情,用文学语言形容就是“舐犊情深”。

部队在驻地隆重召开追悼大会,主席台上挂满了烈士的遗像。许多在战场上没有见过面的战友,在追悼大会上见面了,没有喧哗,没有握手,也没有拥抱,第一声问候不约而同: “兄弟,你还活着?!”

天空阴沉,细雨纷纷,团首长声音哽咽地致悼词,台下整齐排列的队伍一片肃静,战士们眼中饱含泪水,有人发出了抽泣声。曾经朝夕相处的战友,从此阴阳相隔,情何以堪。他们正值青春年华,美好的人生刚刚开始,便被残酷的战争夺去了生命,苍天为之哭泣,高山为之肃立,江河为之致哀。战友,你安息吧,我们会永远记着你们的!

部队进行评功评奖。代理指导员张祖祥让我写连队的“战斗事迹”,可我不知从何写起,我没有亲眼看见我们连消灭一个敌人,不能乱写啊,最终也没有完成任务。评功评奖的原则是牺牲和受伤人员优先考虑,我们连战士刘俊亮牺牲、指导员戴宝伟受重伤,通信员常计宝也受了伤,都被评为三等功,还有其他5人被评为三等功。开始,连长戴宗武告诉我,由于名额有限,我没有评上功,只能评嘉奖了。后来,据说增加了评功受奖的名额,我由嘉奖改为了三等功。连队评功评奖的氛围很好,没有任何人争功争奖,想想那些牺牲和受伤的战友,我对立功受奖没有任何奢求。说句良心话,我始终觉得我这个三等功是“捡”来的,因为我毫无战功可言,只不过跟着部队在越南战场上走了一趟而已。后来,连队推荐我上军校,这个三等功可派上了大用场,因为我年龄大了半岁,如果没有荣立三等功可延长1岁的“优先”条件,我就不能上军校了。

连队的收音机打仗时没有带出境,扶绥休整时,我经常把它带在身边,收听越南电台的中国话广播。越南电台不断广播我方被俘人员 “自首”、“觉醒”“忏悔”的录音。对他们广播的这些内容感到十分气愤。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违规将全连人员花名册带出境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如果它落在了敌人手里,被敌人用来作欺骗宣传,那我就是中华民族的罪人,如果我牺牲了,可能连烈士都评不上——死有余辜啊。

从当时的一张《参考消息》上了解到,越南在这场战争中损失惨重,除大量越军与平民伤亡外,越南北部耽误了水稻播种的季节,当年粮食严重欠收,还损失了近10万头耕牛,战争的累累伤痕需要很长时间愈合。了解到这些,并不觉得高兴与痛快,越南当局自食其果,罪有应得,只是连累了许许多多的越南无辜老百姓,可惜复可悲。

部队仍在休整。根据师政治部宣传科的通知,我打好背包行李,提前离开广西扶绥,跟随师机关的闷罐专列北上,在领导的关照下,在武汉下车到战斗报社送完稿件后,顺道回了一趟湖北老家,成为家乡第一个从战场回家探亲的兵,不时有战友的父母亲人前来打探各种消息,一时在家乡成为“最受关注的人”。当我返回河南原阳部队驻地时,我所在的九连已经由城南营区搬到黄河大堤边上的“堤东”营房了。

参战回国后,一切归于平静,战场上的各种恐怖场面不时出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感觉特别强烈,有时听到一声响动,便条件反射般地以为“有敌情”,偶尔听到一声巨响,以为敌人又打炮了,本能地选择隐蔽与躲藏。有的战友半夜突然惊叫着从床铺上掉到了地上。这种状态叫“战争后怕”,也是战争的一种后遗症,需要时间慢慢调整精神状态。半年后这种感觉慢慢减轻了,直至完全消失。

(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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