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偏重于抒写真情实感 抒情美是散文艺术美的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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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是偏重于抒写真情实感的文学体裁,好的散文是以情动人、摄人心魄的。因此,抒情美,是散文的艺术美的因素之一。一篇优秀的散文作品,自有它潜隐的感情流程和内在视象。或慷慨激越,或平和冲谈,或凝重深沉,或含蓄隽永,总有它抑扬升沉的情感抒发的轨迹,这便构成了作者在文章抒情的“波澜”。这样说,并非标新立异,故作惊人之说。其实古代散文家苏洵,曾说过这样的意思,他以“风”比喻客观事物,以“水”比喻人心即主观感情,由于“风”力的不同,人心似“水”,主观感情也就随之显示出千变万化的情态,有时是“怒而相凌”,有时是“舒而如云”,有时是“蹙而如鳞”,有时是“疾而如驰”,等等,说情感在作品中表现出来的“殊状异态”是可以捉摸的(《仲兄字文甫说》)。
郭沫若则说得更为明确,他把感情比作“波浪”,认为“大波大浪的洪涛便成为‘雄浑’的诗”,“小波小浪的涟漪便成为‘冲淡’的诗”(《论诗三札》)。虽是论诗,散文也是如此。以感情漾出画面,以画面吐露诗情,此为显示“波澜”的一种艺术手法。刘勰说:“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经正而后纬成。”(《文心雕龙●情采》)感情是散文内在线索之一,支配着人、事、景、物的抒写,漾出各种风景画、风俗画、人物画,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各种融情入画的画面,又是诗意盎然地表现作者的感情的。因此,画面披露着作者心灵的一角,各种画面的有机组接,完整地、明灭隐现地显示出抒情的“波澜”。刘白羽的力作《日出》,先后制作了五幅有关日出的图画。
作品开头说:“登高山看日出,这是从幼小时起,就对我富有魅力的一件事”,“但很长很长时间,我却没有机缘看日出,”可见,作家以毕生迫求看日出作为支配五幅画面的内在抒情线索。第一、二幅风景画,是从海涅和屠格涅夫的作品中摘引的两段日出的文字,抒写出作家看日出的向往和憧憬。第三、四两幅风景画,是叙写作家先后在日出观赏胜地印度科摩林海角和黄山狮子林等待日出的情景,眼看就要实现多年的宿愿,终因天公不作美而失望、惋惜,而作家的内衷对日出的向往和憧憬更热烈更迫切了。第五幅画面,描写作家在飞机上意外地看到日出的奇妙情景,作家如愿以偿的无限欢欣、以日出象征社会主义祖国的澎湃诗情,都融成画面的色彩和线条的美:
你乍看上去,黑夜还似乎强大无边,可是一转眼,清冷的晨曦变为磁蓝色的光芒。原来的红海上簇拥出一堆堆墨蓝色云霞。一个奇迹就在这时诞生了。突然间从墨蓝色云霞里矗起一道细细的批物线,这线红得透亮,闪着金光,如沸腾的溶液一下抛溅上去,然后象一支火箭一直向上冲,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光明的白昼由夜空中进射出来的一刹那。然后在几条墨蓝色云霞的隙缝里闪出几个更红更亮的小片。开始我很惊奇,不知这是什么?再一看,几个小片冲破云霞,密接起来,溶合起来,飞跃而出,原来是太阳出来了。请看,光明冲破黑暗这战斗美的画面,把作家的诗情推向高潮,结句的“我在体会着‘我们是早上六点钟的太阳’这一句诗最优美、最深刻的含意”,正是高潮的顶峰。
五幅画面的组织安排,画出作家感情由抑到扬、起落有致的“波澜”,而于作品的最后,如山洪突发,勾画出章卒显志的异峰。在抒情散文中,画面附丽着诗情,交融着诗情,画面描写得越是生动传神,作者的感情“波澜”也越能够透露出音色和线条,意境的画意美与抒情的“波澜美”是统一的。以凝结、浓缩着作者诗情的警句或诗句,让其在作品中反复出现,以表露抒情的脉络,此为常见的一种显示“波澜”的艺术方法。魏巍的代表作《谁是最可爱的人》,以“谁是最可爱的人”作为立意、抒情的诗句。作品一开头,就以激越高亢的诗笔开门见山地揭出题旨;
“谁是我们最可爱的人呢?我们的战士.....他们的品质是那样地纯洁和高尚,他们的意志是那样地坚韧和刚强,他们的气质是那样地淳朴和谦逊,他们的胸怀是那样地美丽和宽广”。而后文章写志愿军战士的三个故事,从他们对敌人的“恨”、对朝鲜人民的“爱”、对祖国人民的“忠”三个侧面,具体描写与揭示“最可爱的人”的美丽的精神境界,每写一个故事,插入一段主观抒情,让“谁是最可爱的人”这个复吟句(姑且名之)反复一次。文章的最后从志愿军流血牺牲缔造祖国人民的和平与幸福的哲理高度,再一次点出我们的战士“他们确实是我们最可爱的人”的龙眼之睛。可见,这篇散文复吟句的复沓,就象交响乐中的主导旋律那样,反复跳荡和搏动在各个乐章之中,画出了一浪高过一浪、一层激似一层的感情涟漪,呈现出激荡回环的抒情美。
不仅是魏巍,当代散文家郭风、曹靖华等也擅长运用复吟句的方法,画出各自抒情的“波澜”。复吟句的复沓,并不是文笔矫作,故弄玄虚,散文家的艺术经验表明,这种手法的运用完全出于抒情的需要。当作者感到要淋漓尽致地吐露胸中绵绵深情的时候,往往采用一唱三叹、反复咏唱的方法。这种方法又能够细致地、有层次地表现作者感情在文章中发展变化的脉络。复吟句抒写出内在的情绪节奏,又画出了外在的抒情脉络,显示出“波澜”的层进与跌宕。复吟句所布下的脉络,好似幽邃曲折的石径,一步一步地把读者引入作者心灵悸动、波光鄰粼的内心世界的胜境。抓住意境构图的主体形象,使其贯穿作品的始终,画出抒情的“波澜”,这是一种颇有艺术魅力的方法。
意境构成的最基本的因素是形象,优美的散文都注意刻划、抒写一个主体形象。凭着它,营构意境的轮廓,凭着它倾注作者内衷的诗情,显露出抒情的微波洪涛。杨朔的《荔枝蜜》,着力抒写小蜜蜂的形象,情致错落地表现出对小蜜蜂由厌到爱、由喜到颂的感情变化。秦牧的《社稷坛抒情》,借助于社稷坛,情思涌溢地抒写出抚今追昔、为一个今天中华民族的子孙而引以自豪的豪情胜慨,依附着这座历史陈迹的诗情激浪翻滚、大起大落。朱自清的名篇《背影》,是回忆父亲、抒写父爱的一篇脍炙人口的散文,作家抓住父亲一个特定的“背影”形象,作为创造意境的构图中心,先后四次进行了点染与刻划。
第一次是在作品的开头,“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接着叙写买桔子的“背影”出现的背景一家境暗淡、父亲赋闲、祖母去世、父子双双为之奔丧....“背影”的忆起,交融着子对父的爱,调子是伤感、低沉的。第二次,是写“背影”的出现,父亲送“我”上车后,又特意为“我”买一包桔子:“我看见他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要爬上那边月台,就不容易了。他用两手攀着上面,两脚再向上缩;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显出努力的样子。这时我看见他的背影,我的泪很快地流下来了。”父怜子的一幅特写中,交织着子爱父的感情浪花,情调由伤感低沉走向热切深挚。
第三次,写“背影”的隐没,“等他的背影混入来来往往的人里,再找不着了,我便进来坐下,我的眼泪又来了。”父亲的“背影”上浸润着儿子依依惜别的苦痛泪水,情绪节奏由热切酣畅而转为凝重、滞涩。第四次,则是作品的结尾,手捧父亲“膀子疼痛利害,举箸提笔,诸多不便,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的来信,深深怀念父亲的“背影”:“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在舒缓延宕的尾音中,凝重滞涩的惜别情韵跌宕而为怀念父亲的无限缠绵之情。打一个不十分恰切的比喻说,“背影”就象一块礁石,感情的浪花每一次撞击,产生了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的波纹,显示着感情旋转向前、变化腾挪的流程。
不难看出,抓住意境构图的主体形象,往往就能够抓住情绪变化的“焦点”、诗情喷薄的关眼,因而也就能够通过灌注情感的艺术形象,诗意浓烈地画出抒情的“波澜”。显示感情“波澜”的方法很多,其他如融情于理的议论,描写中主观感情的点染等。而在具体手法上,必须运用艺术辩证法来组织抒情的“波澜”,如《日出》中的曲中见直、欲扬故抑,《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三个故事(实)与抒情性的议论(虚)的虚实相生,《背影》中材料的繁简与色彩的浓淡等,都是运用艺术辩证法、组织抒情“波澜”的范例。郑君里曾经评论契诃夫的台词中的感情“波澜”:
就象“海洋中的岛屿,一个个孤峙于水面,不相关联,然而在水平线下,却潜布着一条蜿蜒的山脉,它不知道经过多少曲折起伏,才在地远远的海面上冒出一点头来,象这样一个继一个地形成了一列的群岛”(《角色的诞生》)。“一列的群岛”,可以说是契诃夫作品“波澜”的个性吧。散文作家因艺术风格的殊异,有各自不同的抒情“波澜”。刘白羽象大江奔涌般的雄浑;魏巍象海涛呼啸般的激越,杨朔象一条清碧蓄翠的山溪缓缓流动;冰心象风吹湖面,漾开阵阵涟漪;吴伯箫象一泓池水,不时随跳起的鱼儿浮起几朵浪花;秦牧象翻腾着微波细浪的苍莽大海,海水底下潜有滚滚的急……
可以说,没有个性的抒情“波澜”,就没有散文的抒情美,也就没有散文作家的艺术风格,抒情的“波澜”美是构成艺术风格的因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