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不能把缪可馨当“病梅” 不能用固定模式衡量学生作文

“多就少改”救“病梅”

○ 黄团元

小学生作文，叶圣陶先生主张“多就少改”。原话是：“批改要尽量尊重原作，能不改的就不改。应该尊重别人的意思。凡是说得正确的，表达得明白的，就不动它。”在1911年发表的《对于小学作文教授之意见》中，他又细化说，“其意义不谬误而尚有不完全之处者，不必为之增；字句已通顺而尚欠凝练高古者，不必为之改……”他还要求“面批面改”，以提高师生共解的亲和力。

一百多年过去，一代代园丁遵叶老的教诲，培育祖国的花朵。不过，绝大多数在发扬光大，有的却耸人听闻。据尚未完全落实的消息：6月上旬，江苏常州河滨小学五年级学生缪可馨，因她写的《三打白骨精读后感》作文，被老师删得体无完肤，面目全非；按老师要求重做，又不合格。也许是因此想不开，这个年仅十岁的小朋友承受不了打击，当即从四楼坠地身亡。

花朵到底为何凋谢，警方会有说法。引爆坠亡的导火索，或许真的祸起作文。作文第一段，就将《西游记》作者“吴承恩”误作“罗贯中”，老师没有指正。但第二段删了部分，第四段、五段全删；第三段被老师批“传递正能量”否定。否定的内容是“这篇故事告诉我们，不要被表面的样子，虚情假意伪善的一面所蒙骗。在如今的社会里，有人表面看着善良，可内心却是阴暗的。他们会利用各种各样的卑鄙手段和阴谋诡计，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缪可馨小朋友的感悟，讲的实话，且语句通顺。老师所以提醒“传递正能量”，可能是按“标准答案”,这篇“读后感”必须写出孙悟空为了消灭妖怪，忍辱负重、不屈不挠的精神；或写要学习孙悟空爱憎分明，不能像唐僧一样善恶不分。缪可馨写的却是“如今的社会里”阴暗面，所以老师认为是“负能量”。如此一来，小朋友的作文就得重做。

批阅作文，为什么“其意义不谬误而尚有不完全之处者，不必为之增”、“为之改”？殊不知现在有的老师布置作文前，已经有了“成品”文章叙述的内容、需突出的中心、该照应的主题“模块”；甚至模块的“起、承、转、合”，都限定了大概字数。小学这样，中学也是这样。也许有人要说，这不是遏制学生的个性和创造力吗？是的！但为了应试教育，据说这是目前作文获得高分的最好办法。

为了“应试”,定制谋篇布局的作文固定化套路，让人想到清代文学家龚自珍的《病梅馆记》，想到“梅以曲为美、以斜为美、以疏为美”，想到为了所谓的“美”，有人将梅“砍掉端正的、除去繁密的、锄掉笔直的”。龚自珍通过这篇散文，谴责对梅的折腾，揭露了当时社会束缚思想、压抑才能的不良行径。

探讨学生将文章写好、评分又不受委屈的新路，无可厚非。但老师不能把学生当作“病梅”，不能像摧残梅一样，用固定模式衡量学生作文。可以说，还有众多学生考试时，作文也曾遭遇幸而未见的“负能量”红叉！但愿今后园丁们以叶圣陶老先生的告诫为指导，用《病梅馆记》的抨击为镜鉴，将“文无定法”作参考，让梅花顺其自然生长，“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

黄团元，高级编辑（记者）。发表各类作品约400万字，文章散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求是》、《瞭望》和《博览群书》等报刊。其《“天灾不由人”与“抗灾不由天”》等文，曾入选中学语文课本、教辅、高考习题及试卷。公开出版《说黑道白》、《民族瑰宝马寅初》、《胡适的谦和雅量》、《梁启超之路》、《文人有行》、《诸葛亮用兵》和《刘邦用人》等多部长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