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熊读诗：写柳树的诗词 美到极致 感伤到极致

《世说新语》记载，谢安与子侄们讨论《诗经》名句，问 《毛诗》何句最佳？侄子谢玄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从古诗十九首中“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开始，柳树在诗词中开始滥觞。《诗经》此句，自是千古名句。

那么在《世说新语》中，哪段写得最令人动容？

亦与柳树有关。当属桓温北征见到自己当年种的柳树那一段。

桓公北征，经金城，见前为琅邪时种柳，皆已十围，慨然曰：“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攀枝执条，泫然流泪。

这一段，刘义庆写得很是伤感。后人对此也是非常偏爱。

南北朝时期著名文学家庾信在《枯树赋》写道：“桓大司马闻而叹曰：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前四句应该不是桓温说的，当属庾信诗兴大发，即兴发挥。——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姜夔信了。

在代表词作《长亭怨慢》中，姜夔在小序中写道：余颇喜自制曲。初率意为长短句，然后协以律，故前后阕多不同。桓大司马云：“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此语余深爱之。不过，他的结论却是“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

《长亭怨慢》

渐吹尽，枝头香絮，是处人家，绿深门户。远浦萦回，暮帆零乱向何许？阅人多矣，谁得似长亭树？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如此！

日暮，望高城不见，只见乱山无数。韦郎去也，怎忘得、玉环分付：第一是早早归来，怕红萼无人为主。算空有并刀，难剪离愁千缕。

辛弃疾偏爱用典，自然不会放过这极好的题材。在他早期词中最负盛名的一篇《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中写道：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依旧是一副忧国忧民却壮志难酬的范儿。

《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

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 遥岑远目，献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可惜流年，忧愁风雨，树犹如此！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揾英雄泪？

柳树在古代与留别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折柳，古人离别时，有折柳枝相赠之风俗。折柳”一词寓含“惜别怀远”之意。人们离别时折柳相送，在思念亲人、怀念故友时也会折柳寄情。

李白在《春夜洛城闻笛》中写：“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李白另一首名作《忆秦娥》也与柳树有关：“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一副伤感的模样。

写柳树，倒是王维比较洒脱，在送元二使安西时他写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即使“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老爷们们也没必要把送别搞得那么伤感嘛！来来来，喝了一杯再来三杯！

柳树到了陆游这里更是豁然开朗。”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一副丰年的景象。然后当看到几间农家茅舍，隐现于花木扶疏之间时，诗人不禁喜形于色：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至于王之涣的《凉州词》，更是苍凉慷慨，悲而不失其壮。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此诗虽极力渲染戍卒不得还乡的怨情，但丝毫没有半点颓丧消沉的情调，充分表现出盛唐诗人豁达广阔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