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读书想到了家乡屋旁的芭蕉 和徐文长的写意秋蕉画……

多年前，晚秋时节，在一个秋阳很好的午后，我在楼上简陋书房读书，读了一会，就会到前面阳台走走，从阳台可以看到远处那一脉青绿的丘陵，以及对面人家的房舍，还有自家屋旁的一丛芭蕉。秋天了，芭蕉叶子大多蔫了，好几株还挂了芭蕉果。

看了一会外面景物，又进屋读书，就读到了一首词：西风信来家万里，问我归期未？雁啼红叶天，人醉黄花地，芭蕉雨声秋梦里。这是写秋的诗词，有一股浓重的愁绪，写的是一个出门在外的人，很想家，就算晚上做梦，梦里也出现家乡的物事。

当时引起我注意的是“西风信来家万里”，“芭蕉雨声秋梦里”。我的理解是，那股风很悲凉，带来了远隔千里万里的家的信息。若非如此，诗人怎么可能产生出思乡的愁绪呢？

读了诗，我又跑到阳台看屋旁的芭蕉，越觉得那一丛芭蕉像诗人梦里的芭蕉，因为它只在屋旁，与另一面高高壮壮的几十棵楠竹相比，它很矮很稀，与黄桷树比，它没一点气势，也显示不出价值。唯一有点用处是它挂着的芭蕉果。然而农村人对这种很像香蕉的果，兴趣不大，根本没人去割下来捂熟来吃。

秋雨下来的时候，起雾了，站在阳台上，看到远处的丘陵罩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对面的房舍静静的，唯有芭蕉处嘀嗒嘀嗒的，偶尔还会传来嘎嘎的鸭子叫声。原来鸡啊鸭呀，都跑到芭蕉下面躲雨了。

我忽然就有了一种触动，更加觉得“芭蕉雨声秋梦里”的芭蕉，就是屋旁的芭蕉。

于是那个秋，每当下了雨，晚上就会侧着耳朵听屋旁的芭蕉雨声，那仿佛是芭蕉的声音，一种独语。在冬季，即使芭蕉衰了叶子，只要下雨，也仍能听到芭蕉的独语。

多年后，离家乡远了，常常写点家乡的文章，但就是没有写过芭蕉。去年秋冬季画画，画过两幅水墨芭蕉，一幅是照徐文长的芭蕉写意的。徐文长诗词书画皆擅，作为明朝文人，大书画家，他跟其他文人完全不同，像一个时代的另类者。很难想象那样一个疯子一般的文人，书法居然师承的是仙风道骨一般的王羲之。窃以为，徐文长最好的作品是那些写花写草写树的，之所以是写，不是画，因为他的国画不是在一笔笔的涂抹画划，而是像写字一样，每一笔都带着他的想法，且意趣多多。

现在又是浓秋了，家乡的芭蕉已经走完了属于它的命运，化为泥土，就连对面的房舍也还原成了一堆泥土，仅有远处那一脉丘陵还在吧？

在有雨的夜里，我却常能听见嘀嗒嘀嗒的声音，仿佛从千里万里传来，向我询问，我却不知如何作答，“芭蕉雨声秋梦里”就浮现起来了，不管是夜里，还是梦里……

——己亥岁，10月1 9日，怀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