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迟到的礼物

2010年，我办了一个网站，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知道东一榔头，西一斧子地修改，有时也搞搞活动，制造点人气。那年母亲节前两个月，我们发起一次征文活动，参赛者可为母亲写一篇文章，并承诺会结集印刷成书的模样，每位作者一本。

活动中，一共收到60篇文章。母亲节过去几天之后，我见到一位老朋友，便将合集送了一本给她。她随手翻阅了几页，其中某篇文章让她很感动。她说，多年以来，她跟母亲的关系不好。每次高高兴兴地回老家，最后都是满怀怨恨地回广州。因为，在家里被母亲数落；被数落，便辩解；有辩解，便争吵；争吵时，就说狠话，最后心情沮丧，难过。

文集封面，网站早已关闭

按照时代的标签，她是一位大龄剩女，40多岁没结婚，事业也没有着落。工作经常换来换去，不稳定。而她的妹妹在老家嫁了人，赚了钱，经常回家看父母，给钱他们花。她便觉得，母亲嫌弃她不赚钱，才总是挑她的毛病。她说父亲、母亲天天什么都不干，天天只知道打麻将，赌钱。虽然赌的金额不大，却很烦人，还因此经常生病。她跟母亲电话没讲两句，就听到母亲说：你有事没事？没事就挂了。人家都在等着呢。或者父亲在电话那边说，你现在有没有钱？给我转五千块吧，最近手气不好。

妹妹嫁了个有钱人，不管是见了面，还是在电话里，总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训斥她这位姐姐时，一点面子也不给。有句怎么说的？如果你混得不好，那么你连呼吸的方式都是错的。

文集目录

她还有一位弟弟，在上大学，一打电话就是找她要钱。姐，我女朋友的手机丢了，我想给她买个新的，你能给我转5000块钱不？要钱就打电话，打电话就要钱；不要钱从来不打电话，短信也懒得发。你女朋友为什么这么金贵，还非要买这么贵的手机！

真是一个冷血的家庭，没有人关心她，没有人关心过她一个人远在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里，有过什么样的失意和彷徨！她心灰意冷，不再做销售，便去一家小公司当了出纳，一个月工资不到4000元。尴尬的年龄，尴尬的薪水。

上一次跟母亲吵架后，她一直没有回过家，也没有打过电话。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是两年。

广州西塔

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她慢慢地理解了母亲的苦恼，但还没下决心彻底跟母亲和解。母亲节那一天，她本来也想给母亲打电话问候一声，犹豫来犹豫去，始终没有行动。最后，母亲节那天，她为母亲买了一双鞋子，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带当面送给母亲，却定不下回家的日期。看到母亲节文集中，作者们对母亲的各种倾诉，她被感动了。她说：不能等了。明天一早，我就给妈打个电话。

一个星期后，那位朋友给我发来消息。

她说那天晚上，就在她准备给母亲打电话的四、五个小时前，凌晨三点左右，妹妹突然打来电话，带给她一个噩耗：母亲去世了。她又惊又惧，追问细节。妹妹说，三天前，母亲因病心肌梗塞住进医院，经抢救已经脱离危险，不曾想就在那天夜里悄无声息地走了。

难道母亲已经知道大女儿真正地长大了，才放心走的吗？或者，她就是不想给大女儿一个改正的机会，才赌气走的吗？她进行了各种各样的猜测。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她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待”，表达的正是当时她体会到的那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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