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原新变化？我与改革开放四十年」四十年甘肃文学管窥

【陇原新变化·我与改革开放四十年】四十年甘肃文学管窥

马步升

梳理四十年的甘肃文学，有必要建立在两个维度上，一个是过去时，一个是现在进行时。在漫长的甘肃文学史上，也出现过许多优秀作家，但出现的方式都是间断式、零散式的，这个作家在这个时代叫响全国文坛，然后是漫长的间隔，在长达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沉寂后，又有人崛起，又是漫长的沉寂，犹如在深不可测的幽谷中扔下一块石头，回声总是那么遥远而微弱。尤其到了近现代西风东渐以后，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甘肃社会发展的总体水平，在各个环节上被开风气之先的东南沿海及内陆的许多文化板块拉开了距离，作为时代先声的文学也不例外。直到新中国成立，这一状况才得到初步改变。

由于国家政策向西部地区的倾斜，甘肃也成为重要的受益地区，随着一批又一批受过现代教育的科技文化人才的加盟，经过数十年的筚路蓝缕，甘肃社会的发展，在各个领域都逐步跟上了时代的步伐，尤其一批又一批受过一定程度现代教育的本土科技文化人才，从根本上改变了甘肃的文化土壤。在文学创作层面上，这一改变也十分明显。上世纪五十年代，李季、闻捷等著名诗人的加盟，使得甘肃当代文学进入全国评价视野，加之高平、赵之询等诗人的长期定居甘肃，为甘肃营造了浓厚的诗歌创作氛围。可以说，甘肃当代诗歌创作在中国诗坛的辉煌地位，无疑与第一代诗人的奠基有关。这些来自甘肃之外的诗人，以他们不懈的诗歌创作，激活了本土的诗歌元素，一批土生土长的甘肃诗人，比如，夏羊、伊旦才让、旦正贡布、汪玉良、杨文林、何来、张书绅、李云鹏，由此踏上了诗歌创作道路。随后的李老乡、林染、彭金山、阳?、人邻等人，使得这一诗歌传统得以巩固和发扬。在这一阶段，从甘肃诗人的组成阵容上看，呈现出新老诗人同台竞技、外来诗人与本土诗人携手前行的态势，为以后甘肃文学整体发展带来了长远效应，诗歌创作也成为甘肃当代文学的尖兵，李老乡、娜夜同时摘取第三届鲁迅文学诗歌奖，也说明了这一点。

甘肃当代文学的小说创作，表面看来，其起步和繁荣，与诗歌创作是同步的，但其出现重要作者的时间，小说创作是滞后于诗歌创作的。其原因大约是，诗歌创作可以凭借一种对地域文化元素的感性认识，便可抒发带有公共性的情愫，而小说创作必须扎根于所描述对象的土壤深处。这一时期的小说作家阵容的组成，与诗人阵容的组成异曲同工，也是外来作家与本土作家的携手并行。外来作家如何岳、李民发、景风、邵振国、李本深、范文、李积岐等，本土作家如赵燕翼、王家达、柏原、张弛、浩岭、马自祥、尕藏才旦、陈自仁、金吉泰等，其中，有的作品进入了全国文学视野，如柏原的《喊会》《天桥崾岘》，邵振国的《麦客》，张弛的《甲光》，等等。

由于甘肃几代作家的不懈努力，外来作家与本土作家的携手共进，甘肃当代作家队伍日渐壮大成熟。时至二十世纪末，激活本土文化传统，实现地域文化自觉，提升本土文化的软实力，成为时代文化潮流，也成为各个文化板块强烈的伦理诉求。在这一文化背景下，甘肃本土作家队伍也到了成熟期。好风凭借力，进入新世纪，甘肃文学也到了全面繁荣期。小说以及小说文体中的长篇、中篇、短篇小说，小说题材涵盖乡土的、都市的、历史的、儿童的、玄幻的，等等，国内文坛所涉及的题材，甘肃作家都曾涉及，也都有可观的数量和相应艺术水准的作品出现。至于散文、诗歌、儿童文学、报告文学、网络文学、文学评论等，文学的各个门类，都形成了阵容整齐的创作团队。另外，甘肃地域广大，民族众多，文化元素丰富，各地社会经济文化发展极不平衡，此前的文学创作队伍主要集中在少数几个中心城市，在广大地域里，现代意义上的文学创作力量薄弱，甚至处在空白状态。新中国成立以后，尤其改革开放以来，这种局面有了很大改观，传统上的中心城市仍在发挥着中心城市的文化聚集和辐射功能，一些偏远的县份村镇，文学创作也呈现繁荣态势，尤其民族作家队伍，已经成为甘肃本土文学团队的生力军。

新世纪以来，甘肃文学正是以团队形式活跃于中国文坛的，而保障甘肃文学持续繁荣的正好是代际传承的不间断性和完整性。如果以10岁的年龄差划代的话，那么，上一代作家还正处在创作旺盛期，新一代作家已经强势登场，目前展现在我们面前的代际景观是：50后宝刀未老，60后势头正盛，70后华丽逆袭，80后初试锋芒，90后踵迹而至。而且，每一个梯次都有着不小的阵容，以及达到相当水准的代表性作家。

在50后作家群体中，阳?、人邻仍然保持着连续数十年的创作活力，诗歌和散文，不断有佳作出现。构成甘肃当代作家主力阵容的是60后作家，在小说创作方面，叶舟、张存学、雪漠、徐兆寿、李学辉、史生荣、向春、阿寅、王登渤、闫强国、张琳、和军校、冯玉雷、柏夫、马步升等人，保持着延续多年的旺盛的创作势头。需要注意的是，以地域文化元素创作本土小说作品，成为这一批小说家的创作主流，而且以长篇小说成就较为显著。张存学的《轻柔之手》《白色庄窠》，雪漠的《大漠祭》，李学辉的《末代紧皮手》《国家坐骑》，徐兆寿的《鸠摩罗什》，王登渤的《落日莫高窟》，向春的《河套平原》，阿寅的《土司和他的子孙们》，马步升的“陇东三部曲”，等等。以诗歌与小说同时闻名全国文坛的叶舟，则以短篇小说《我的帐篷里有平安》，荣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在诗歌创作上，60后诗歌群体，其作品出现在国内重要文学刊物上，已经是经常性的，乃至理所当然的。古马、娜夜、阿信、叶舟、牛庆国、第广龙、高凯、马青山、胡杨、于贵锋、袁俊宏、梁积林等，许多诗人获得过国内重要诗歌奖项。

70后诗人延续了60后诗人在国内诗坛的冲击力，诗人阵容更为广大，其创作成绩虽还有待时间检验，但其创作势头不容忽视。军旅作家马萧萧诗歌作品众多，成绩较大，郭晓琪、扎西才让、李满强、离离、包苞、惠永臣、苏黎、刚杰·索木东、石枫恋等人，也都拿出了有相当艺术水准的作品。还有更年轻的武强华、包雨蕾、段若兮、李越、苏卯卯、王强、冯树贤、诺布朗杰，等等，都是值得期待的。这一批诗人起步较早，也有一定创作实力，还需要拿出更有影响力的代表作。70后，以及更为年轻的甘肃作家中，在小说创作上取得了很大进展。弋舟成为国内70后具有代表性的小说家之一，摘取包括茅盾文学新人奖在内的国内许多文学奖项，《丙申故事集》系列短篇小说，成为近几年国内短篇小说的显要之作。尔雅、王新军、严英秀、王晓燕、赵剑云、杨逍、陈天佑以及马宇龙等人，也时有佳作诞生。而90后的鬼鱼、张佳羽，近年来发表了不少优秀作品，成为甘肃年轻作家的新亮点。

在其他文体中，甘肃作家也有不俗表现。在报告文学领域，老一代作家王家达的《敦煌之恋》，荣获第一届鲁迅文学奖，董汉河以《西路军女战士蒙难记》叫响全国文坛。年轻作家闫海军则以《崖边报告》引起文坛瞩目。军旅作家杨闻宇以其多篇散文佳作闻名文坛。进入新世纪，甘肃本土作家的散文创作队伍在扩大，影响力也在扩大。在散文作者队伍中，既有主要从事散文创作的散文家，更多是同时操持许多文体的作者。匡文立、人邻、铁穆尔、王若冰、杨永康、任真、习习、刘梅花、王琰、武国荣、钟祥、李萍、张燕、赵武明、马步升等人，都拿出了艺术水准较高的散文作品。这一时期的散文创作，人邻、习习的美文，铁穆尔描述裕固族历史文化及生活风情的散文，杨永康在散文叙述形式上的探索，王若冰对秦岭和渭河开展的大散文写作，都值得重视。

文学永远是一种现在进行时，不仅文学书写内容与时代寸步不离，文学书写形式也与时代同步同声。在市场文学写作方面，唐达天、许开祯等人迈出了第一步。随着网络文学的兴起，甘肃网络作家队伍也强势崛起，孑与2、猪三不、志鸟村、轩辕小胖，等等，以他们众多的作品，跻身全国网络文学大军的重要阵容中，为甘肃网络文学赢得了声誉，而孑与2则荣获茅盾文学新人奖。本土文学的发展，离不开本土文学评论家的理论支持，谢昌余、张明廉、陈德宏、程金城、管卫中、彭金山等人，构成了甘肃当代文学评论家的先期阵容，随后，年轻一代的文学评论家以崭新的姿态，向全国文坛持续发出来自甘肃文坛的声音，杨光祖、李利芳、张懿红、徐兆寿、张晓琴、彭青、唐翰存、王元中、郭茂全等人，都成为当代甘肃文学的重要发言人。杨光祖以其对文学的敏感，向全国文坛时常发出新锐的声音，李利芳在儿童文学理论研究方面取得了很大进展。

总之，甘肃当代文学是伴随着新中国在甘肃大地的社会建设脚步一起成长起来的，现代意义上的文学写作也随着现代教育在甘肃的普及而逐渐生成、壮大，在改革开放发轫之际，甘肃文学的创作实力也逐渐浮出水面。在改革开放的前半程二十年中，甘肃文学完成了主流文化和地方文化的融合融汇，随后，一批批土生土长的、接受过较为完整现代教育的本土作家，秉持着与时代同步的文学理念，带着来自本乡本土的情感体验，以挖掘地域文化精神，实现地域文化自觉为情感导向，创作出一大批带有鲜明地域特色的文学作品，并且各种文体全面开花，各文化地理板块，各民族、各年龄段，都有自己较为成熟的创作群体，为甘肃本土文学的持续发展和繁荣，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