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骗人 你说你没写过“撒谎作文”？

小学生作文能矫情到什么程度？

每次做好事都得经过心中俩小人的互相挣扎

爸妈平均3次在暴雨夜背发烧的我跑去医院

路边馄饨店的奶奶轻松撼动了我名为感恩的心

扶过老奶奶大概二三十个，就差好评活雷锋！

……

作文纸，不拿来写作文。

它更像“假话集锦”和“空话大赛”的表演场地。不撒个小谎、抄点美句、编溜故事，没准上交批改的勇气都打折扣。

人生第一说谎话从写作文开始，人生第一次说真话从写情书开始。 我们的作文生涯，好像一场八股战役。 数不尽妈妈清晨为我热牛奶的梗，父亲身着破旧工装裤送我上学被我冷眼无视的梗，考试失利时老师拍拍我肩语重心长温柔劝慰的梗。 这还不够。 每到周考月考期末考，司马迁就开始发愤著书成史家绝唱，杜甫坐于破茅屋中泪眼忧天下，韩愈微笑着被贬了一回又一回，鲁迅先生海绵吸水求新知，偶尔甘为孺子牛。

几十年前，学生喜欢写保护集体财产的作文。我上小学时，班里有个同学写了一篇作文，说生产队一位贫农为保护堤坝，在暴雨天冒险打开水库的涵洞排水。这篇文章被老师当成范文，但我知道作者家附近根本没有水库。上大学后，我问城市同学中小学时写了什么作文，他们说也写保护集体财产。比如，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突然想起教室窗户没关，去学校关窗户；还有人写从家里带锤子、钉子修理学校桌椅。

拾金不昧也被写滥了，不是捡钱交给警察叔叔，就是捡到东西交给老师。乐于助人也是极受欢迎的题材，要么帮老人过马路，要么帮生病的同学补习功课。勤俭节约更是老套路。

上世纪90年代初，我正上初中的侄女有一篇作文获得了优等，内容是书包破了，妈妈拒绝买新的，“我”生气地睡下了，半夜醒来，发现妈妈正在灯下补书包。我询问大姐有无此事，大姐说侄女的书包还没有破就换了，她哪里有闲工夫补书包！我儿子在本世纪初开始上学，他班上的同学好写母爱与师生之爱，落脚点总是母亲、老师。在孩子的作文中，老师、家长都是只知奉献、牺牲的圣人。

近几年，学生作文喜欢跟传统文化挂钩。我孩子读高一时，语文老师提供了一些高分作文的复印件。其中一篇写的是过世的姥姥，作者说自己从小与姥姥住在乡下，姥姥对“我”倾注了全部的爱。每年端午节那天一大早，姥姥都要与老姐妹们一起去采香料做香袋，过生日时送给“我”。据了解作者的同学说，她姥姥家乡根本没有这个习俗。

类似作文看多了，我发现学生写作文从不考虑用自己的眼睛看周围，而是用别人的眼睛看世界，非常在意老师喜欢什么主题、评阅人接受什么题材等。

学生为什么要写撒谎作文呢？一方面是一些教材、教辅书上充斥着类似范文，另一方面是学生要用“主题正确”取悦评委。平时写假作文，高考当然也免不了。有故意作假的学生，也有被逼无奈的学生。有一年高考，某省一位字写得很漂亮的健康考生，居然写自己因车祸失去双手，最后如何战胜残疾，学会用脚写字。

很多人熟悉“削足适履”这个成语，如果说为了适应新鞋而削自己的脚是愚蠢可笑的，那么揣摩别人意图或者按设定的主题作文，就显得可悲可怜。因为，削去的不是肢体，而是学生的个性思想与创新精神。

比起迫切提升表达能力和探究精神，难道最应该做的不是尽快打破这个“恶性循环”。让孩子们克服惰性，形成一个正常作文观？

“缀文者情动而辞发”，文章若要如清溪般潺流不歇，最起码得先泉源丰盈才可不至枯竭。而最有生命力的“源”，又何尝不是一颗尚能说真话、抒真情的天然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