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我胆小如鼠》｜剖析胆大和胆小背后压抑的人性

“鹅眼睛看出来，我们家的门就像是一条缝，我们家的窗户就像是裤裆的开口，我们家的房子就像鸡窝一样小……”——余华

余华的《我胆小如鼠》，主要讲述了杨高从小到大一直被人嘲笑“胆小”，最后却“勇敢”地拿着菜刀要去砍“吕前进”的故事。

小说符合余华一贯的风格，语言荒诞幽默，可以说是反话正说，深刻地讽刺了社会中某些“鹅眼观世界”的人。

同时也表明了作者的另一种态度，所谓的“胆小如鼠”在受压迫到了一定极限的时候，也会变得“胆大如虎”，甚至于付出生命也要与之同归于尽。

小说主人公取名“杨高”，这让我不得不联想到谐音“羊羔”，也许是我受《红楼梦》“毒害”太深的缘故。

事实上，在余华的笔下，主人公杨高确实就像一只待宰的“羊羔”，处处受人欺负，却又无力反抗，连老师都以他作为“胆小如鼠”的案例。这使得杨高在家庭与外界的双重压力以及长时间的心理暗示下，表现出一个“胆小如鼠”的人所具备的各种特点。

与此同时，这篇小说也暗含了作者对当时社会精神文明没跟上物质文明的发展的反思，除杨高一家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唯金钱、利益至上，把金钱与利益当成了唯一体现人生价值与地位的标杆。

1.荒唐的“胆小”

作者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胆小做出一个明确的定义，只是通过一个又一个的案例来让读者自己做出相应的判断。

比如说，在课堂上，杨高老师问及，同学们怕不怕老虎？怕不怕狗？最终被问及怕不怕鹅的时候，全班连女生都不举手，只有杨高一个人举手，杨高就这样被扣上了“胆小如鼠”的帽子。

接着列举了杨高不敢上树捉鸟、下河洗澡，甚至不敢跟女同学打架等一系列事件，意在进一步证明杨高确实“胆小如鼠”。

最搞笑的是杨高的胆小竟然是由于父亲的遗传，因为杨高的父亲就是因为胆小，而判断杨高父亲胆小的原因就是他不敢闭着眼睛开车。

可以说，作者写得越荒唐，反而突出杨高越不是“胆小”，而是对现实世界的一种“敬畏”。

小说反话正说，反讽了当时的社会现实，批评了以吕前进为代表的“胆大派”，其实他们的所作所为根本不能算作是“胆大”，而是一条通向悬崖绝路，随时会葬送自己的生命，也会波及那一群无辜的麻雀（这里的麻雀是描写杨高父亲与农民工同归于尽时作者所构建的一个意象）。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其实并没有绝对的“胆小”，只是看生活有没有把你逼入绝境。正如杨高的父亲，一个长期被视为“胆小”的小人物，在释放心里压抑已久的暴力倾向后，反遭一群农民工的屈辱，最终选择了与对方同归于尽。他们用生命警醒了世人，做什么事都要给自己给别人留有充分的余地 。

2.伪装的“胆大”

小说中，主人公杨高的“胆小”，是通过吕前进为代表的“胆大派”来衬托的。在吕前进的心里，他认为“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胆大”的吕前进，可以在上班时间睡觉，却照样拿着高工资；公司要分房子就抱着被子去厂长家睡，结果就成了第一个拿到房子的人；他不想干清洁工了，就直接拿锉刀插到厂长办公桌上。

现实社会中，像吕前进这要的无赖何其多，但就是这样的人，却能成为大众心目中的“胆大”者，大家都在以他为榜样，这表达了社会价值观的一种偏离。

结果作者笔锋一转，用披着女人衣服的杨高却可以把胆大的吕前进吓得屁滚尿流，吕前进胆大的“伪装”瞬间被戳破，一个胆小的吕前进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的眼前，让人不觉眼前一黑，一切都变得那么荒唐可笑。

尤其是当吕前进得知晚上披着女人的衣服人是杨高时，他的脸色发青，感觉到自己的“胆大”受到了侮辱，于是对杨高进行殴打，想追回他“胆大”帽子。然而，正是吕前进的恼羞成怒击碎了他自己心中所谓的“胆大”。

反观现实，我们的身边还有许多像吕前进那样的人。作者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方式，巧妙地对他们进行了无情的批判。

原来，某些所谓的“胆大”，就是一种无知，甚至是一种无赖，抑或是活在别人的眼中、活在别人的嘴里，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一种体现，一旦在被人揭穿后，表现的却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心虚。

3.无所谓“胆小”和“胆大”，只有扭曲的人性

小说最后用两个案例深度阐述了“胆小”和“胆大”背后扭曲的人性。

杨高的父亲，一直被认为是一个“胆小”的人，因为他从来不敢对人发脾气，所有人都可以对他破口大骂，遇见乞丐都要满脸笑容等等。

然而，他在开卡车的时候，却可以大声对那些违反交通规则的人怒吼“你找死”。作者用笔非常巧妙，一句“你找死”，表面上表明了杨高父亲的扭曲心理得到了释放，暗地里却反讽那些不知敬畏生命的人确实在时刻透支自己的生命。

这一系列表现，其实表明了杨高的父亲长期承受着社会冷暴力，扭曲的心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随时有可能像火山一样爆发。

这个父亲为了儿子杨高能在人前抬起头来，特地闭上眼睛开一会儿车，而这一闭眼的功夫差点导致撞上一辆拖拉机，而这次的一句“你找死”就成了真正的找死。

杨高父亲的卡车抛锚，被追上来的拖拉机上的民工逮个正着，他们把杨高的父亲狠揍了一顿，同时在他身上撒尿，这点燃了杨高父亲从“胆小”走向“胆大”的导火索。杨高父亲心里的火山终于爆发，他含着眼泪抛下儿子，开着卡车与拖拉机撞在了一起，以两车人的同归于尽戛然而止，这背后的原因耐人寻味。

这个案例是通过杨高的回忆来叙写的，因为杨高在众人面前受了吕前进的屈辱，准备拿着菜刀去砍了吕前进，有点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想法，结果旁边是一堆看热闹的，最可恨的是吕前进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羞辱殴打了杨高。

在这个杨高手握菜刀时候，作者选择一个开放性的结局，带给读者无尽的想象。这结局让读者仿佛看到了杨高模仿他父亲与众人同归于尽的一幕。

由此，透过“胆小”与“胆大”的外衣，作者把人性的扭曲用手术刀解剖在读者面前，生命之重就像一个弹簧，压抑得越久，释放的越疯狂，一旦过分扭曲，随时会爆发出来。

也告诫我们，做人做事不能跟“鹅眼”看世界一样，对生命、对世界要始终保持着至高无上的敬畏。

作者简介：百家号“洞古鉴今”，笔名“红叶拂水”，取意“红叶寄情终有限，拂水托意总无边”，喜读经典国学及文学名著，但愿能用文字温暖读者的心灵，与大家共享人生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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