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到恩仇心事涌 江湖侠骨已无多 聊聊记忆中的武侠与江湖

龚自珍最为受众广泛了解的是两篇作品，一篇是《病梅馆记》，一篇是《己亥杂诗·其二百二十》。

这两篇是上学期间必背的内容，也是范例作文常考或者常用来提升文章格调的填充。

凡是要求不断背诵和来回在作文中使用的内容，很少能让学生爱上。于是，上学的时候，龚自珍并不太算学生时代喜欢的诗人。更何况，那时候学生中间有流传一种说法，龚自珍的儿子龚橙给英法联军带路才烧掉了圆明园。当然，现在知道这样的说法是没有史料依据的谬传。但是在学生时代，却又认定这是“子不教，父之过”。

因而，背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念着“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江宁、杭州、苏州之病梅，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心底又是不服气，不情愿的。

这样的误解一直到看到另外一首诗，同样出自龚自珍，却引起当时正值“中二期”的共鸣。

这首诗同样名为《己亥杂诗》，是一百二十九首。

“陶潜诗喜说荆轲，想见停云发浩歌。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已无多。” 特别是读到后两句，简直是拍桌叫绝呀。用现在的话来说，分分钟被圈了粉。于是，忙去查找作者与出处，才知道是自己并不喜欢的龚自珍。这样的过程，大概就是不少年轻人都经历过的“真香定理”了吧。

我对武侠的情结是很深的。

与很多朋友通过小说或影视作品接解武侠不同，我的武侠情结起源于评书。

我家里有台收音机，每天早上还没有起床，便伸手打开了频道。听着评书，再慢慢起床收拾，洗漱、吃早点，正好讲到“且听下回分解”的时候，出门上学或上班。这样开始的一天，匆忙又有些惬意。中午也是一样，听着评书吃午饭，迷糊中睡去，又醒来收拾好去学校。晚上同样有一段评书，听完之后，趴在被窝里，伸出去手，关掉收音机。

评书的内容并不相同，甚至于，偶尔我会记串了评书故事的内容。就这样，听着评书里的《白眉大侠》、《三侠五义》、《小八义》、《童林传》、《水浒传》、《岳飞传》......伴随着单田芳、刘兰芳、田连元、袁阔成、连阔如、连丽如等等评书艺术家的作品，一天天的长大。

评书听多了，难免对那些侠客义士心如向往。

那时候提及武侠，与我来说，更多是幻想着自己也能够武功高强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银鞍照白马，飒踏如流星”般“侧帽风流，仗剑天涯”。当然，“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之后，也能携佳人，晓阳残月，讲述昔年“春风得意马蹄疾”往事。

即使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少年时代御马乘风的念头，依然是心潮澎湃——或许也不仅仅是我这一个人如此幻想过，鲜衣怒马的少年英雄梦，似乎是每个少年隐藏在心底的梦。

随着识字量的增加，我不再只是满足听评书的脑补，而是开始了读武侠小说，这更是打开了我对武侠认知的新大门。

我看的第一部武侠小说，并不是金庸的作品，而是卧龙生的小说《金剑雕翎》。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偷偷从柜顶拿下来我二舅藏起来的这本书和同学读的。

这部小说之所以让我特别以忘怀，除了它是我读的第一本武侠小说之外，更重要的是小说的开头。

这部小说的开头写道“八月，秋汛初至，湘江水盈，灌满了丹桂村旁的长碧湖。深夜，湖心月影正沉浮。湖畔。桂子频飘香。一阵咿呀的橹声，划破了湖面的寂静。一艘画肪，缓缓由东方驰来。”

我是北方人，生活在连仅有的一个水库终年都蓄不满水的小镇。我从未见过江，也从不知道江边有丹桂，甚至于我不知道桂子是什么？我好奇那盈盈的水是什么样子？那飘香的桂子落在湖面，是不是像风吹落蒲公英的种子那般呢？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武侠的背景和格调在我脑海里，总是要有水有树，有着我想象不到的风起吹着船荡过满是桂子的湖面。

这部小说后来也被翻拍成了连续剧，一个版本是1986年上映的，一个是2003年上映的。我个人喜欢的是1986年的版本。

1986年上映的连续剧《金剑雕翎》共三十九集，共分三部：云破天开、日月神功、金剑风流。讲述了单纯幼稚的萧翎历经坎坷渐渐成熟，为信仰，为正义，为良知而奋斗，终于成为受人尊敬的一代侠客的故事。

导演是周游（曾获得第50届台湾电视金钟奖“特别贡献奖”）。

周绍栋（下图） 、林秀君、沈海蓉、张咏咏等主演。

周绍栋曾获得过第28届亚洲影展最佳男演员奖，后来也参与过多部大陆连续剧的拍摄工作。比如霍建华袁姗姗版的《笑傲江湖》、胡歌刘诗主演的《轩辕剑》、何晟铭张翰主演的《少年四大名捕》......等等曾经霸屏的武侠作品。

只不过，1955年出生的周绍栋早不复当年的俊郎。这让因为这部小说入坑而慕名追他剧的粉丝有些遗憾吧——很遗憾我出生晚，没能在1986年这部剧上映的时候看。

剧中百里冰的扮演者林秀君自八十年代之后，渐渐淡出不再拍戏，所以这些年也没有她的新作品。她的女儿是周幼婷，女婿是蓝正龙——这两位是很多80后和90后喜欢的偶像演员。

岳小钗的扮演者是沈海蓉、张咏咏两个人。在拍这部剧的时候，沈海蓉威亚出意外，从高处跌落，伤筋动骨，休养了一年之久才完全康复，剧组不得不更换张咏咏替换沈海蓉饰演岳小钗。

沈海蓉曾经获第二十届文艺奖章(戏剧表演奖)，和国剧协会颁赠"梨园楷模"奖盾一座。近年，主要从事教学，纸绣艺术的推广以及影视剧演出等工作。

除了演员和剧情外，这个版本的主题曲《云破天开》同样是满足了武侠爱好者及原著党。

“腰仗三尺正义剑， 胸怀柔情千万千，潇洒来去山水间，两情千里也缠绵。英雄出少年，风姿焕发扫狼烟，豪气乾云天，哪怕世道人心险！恩恩怨怨化飞烟，谈笑声中江湖远，云破天开续前缘，结庐山中共婵娟。”

词曲都是叶佳修所做，主唱是林灵。

当年在看小说的时候，并不是太喜欢男主这个人物，觉得他有些过于自我主张。但是在看这部连续剧的时候，却又非常喜欢这个人物，特别是听着主题曲更是有种很契合的感觉。

从小说《金剑雕翎》开始，我陆续又偷着拿了家里藏在衣柜顶那个箱子里的其他武侠小说。不过，那时候看得真是杂，杂到在小学期间除了卧龙生之外，还有什么类似“诸葛生”之类的完全是杜撰出来的作家作品。常常看着发现后面，连人名都对不上去了。究其原因，是那时候盗版比较严重，家人从地摊上买来的书更是多次翻印的作品。

尽管如此，我依然是对这些武侠小说视若珍宝。

小说看得多了，除了幻想是白衣长剑的侠客之外，也更多想象自己如何能成为身情绝技的大侠？

比如是掉到某个谷底或者山底？再比如说吃了某种植物的蜜露？

遗憾的是，我小学时代所住的小镇，非但连个高点的山都没有，冬天最低温度零下几十度，更不要想着谷底或者山底能有高人住着了。

我还在沉溺在地摊武侠小说中不能自拔的时候，我的同学通过她在某大城市（其实是天津）的亲戚得到了几本古龙的“楚留香传奇”。

如果说评书让我让入了武侠坑，《金剑雕翎》打开了我对武侠世界的新大门，那么《楚留香传奇》则算是让我重新定义了武侠。

不管是评书还是之前看过的小说，担得起“侠”或者武侠世界中“主人公”的，无一不是或能“铁肩担道义”将国家大义排在前面，或是身负深仇最终却以爱化解，即使是报复血恨也绝非滥杀无辜。至少，主人公出场的时候，起码是出身正派的。

楚留香，完全不同。

如果按世俗的眼光来看，楚留香是坏人。

不管是窃国还是窃玉，前者历史里评价不高，后者法律道德范围里评价不高。

而，一个坏人，一个被世俗人得称为“贼”的，却是人见人爱，酒杯见了都得满上的“主人公”。

然而，这样一个人物，非但是主角，还是走哪儿都有追随者......现在想起来，当年看这小说的时候，恐怕是嫉妒楚留香吧。

我是后来才看的根据这系列小说改边的《楚留香传奇》。

扮演楚留香的演员是朱孝天。

我对这个演员并没有任何不满的地方，之前甚至于也买过F4的海报挂在宿舍里。但是，他完全不符合我相信中的武侠人物，更不要提是像“楚留香”了。

楚留香在小说中出场的时候，已经是成名之后。他与胡铁花、姬冰雁一起被称为“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

看看这词，这定然是惊艳绝伦的人物吧。

我虽然没见过丹桂落江，却是见过雁博长空。能给人能“雁蝶”之感的人物，岂是一般的惊世？必然是不凡的气度、过人的见识才能令好些老江湖们信服吧！楚留香更像一个“完美”的人，优雅、冷静、瞬间的爆发力——拿现在娱乐圈通稿常用的词，大概是“艳压”？

朱孝天虽然很帅，但是不知道是剧中造型缘故还是他本人不适合古装？丝毫没有拍出来这个武侠人物气场来，反而..,....是有些像久居沙漠开了个小店的老板——有些见识，更多是生意场上的精明罢了。

如果真要推荐一个版本的“楚留香”，还是郑少秋版本的似乎离想象更近一些。

郑少秋出演过五次楚留香：电视版《楚留香》、电视版《楚留香新传》电视版《香帅传奇》和电影版《楚留香之大结局》、《午夜兰花》。

从气质和扮相来说，他应该比较接近原著中的“盗帅”吧！

也是因为“楚留香”让我对武侠世界多了新的解读。对于“侠客”的理解，除了大侠要担负天下苍生的责任，却也并不需要总是“苦大仇深”。或许，还有浪漫，也才是武侠世界中必不可少的元素吧。

缥缈的行踪，不受制于人自由，不需要等金盆洗手，也可以安之若素。

另外一个类似的武侠人物代表是“陆小凤”，有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生性风流，好管闲事，喜欢喝酒，喜欢美女。但是他又重情重义，每每遇到凶险之事，总有办法化解。

古龙亲笔的陆小凤故事总共有有七篇:《金鹏王朝》(原名陆小凤传奇)、《绣花大盗》(又名凤凰东南飞)、《决战前后》、《银钩赌坊》、《幽灵山庄》、《凤舞九天》(原名《隐形的人》，未完。后来由薛兴国代笔续完)、《剑神一笑》。

我并没有看完古龙先生的原著，而是看了电影频道的“陆小凤系列”。

张智霖陆小凤、张智尧扮演花满楼、张达明扮演司空摘星、何润东扮演西门吹雪。

央视电影频道在古龙七部小说的基础上，新增了《陆小凤前传》、《铁鞋传奇》、《血衣之谜》三部改编影视作品。

值得一提的是，“花满楼”这个角色绝对是武侠小说中的另一种境界。虽然他眼盲，但是却宽容而热爱生活，没有杀戮，没有血腥，有的博大与对美的感恩。

张智尧扮演花满楼大概是我最喜欢的武侠角色了，也是个人认为看过这么多武侠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最为切合原著的角色了。

每当回忆起这些作品，总有些感慨，现在越来越很少有武侠作品了。

武侠小说渐渐变仙侠和玄幻小说取代着，武侠世界里，即使是轻功高绝的盗帅楚留香也不及仙侠里只需要一颗仙丹便能飞至十八重天的某某宫小童。至于，灵犀一指更是远不如仙宫中随便一个挥一挥衣衫便能让满园的花瓣飞舞的上仙。

时过境迁，我还守着那几本破旧的武侠小说，看着几十年前模糊不清画质的老连续剧。

或许，我们不可能改变现在的生活和生活轨迹。

我们终究从年少那个武侠梦里醒来，将心底那个纵马江湖道今生的逍遥梦掩藏在心底。

梦里，偶尔会有从没有见过的丹桂开得灿烂，被风轻轻吹过枝丫，落入水中。溪边，有一长发少年，持剑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