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包蝴蝶：琼姐的中考

包蝴蝶（广汉）

1978年夏天，琼姐在大队学校读了两年戴帽初中（同样校舍与师资的小学临时升级为初中），跟随民师班主任肖老师，沿着鸭子河边一条小路，朝西步行5公里，前往县城里的广汉一中参加中考。

广一中满是稀奇东西。白果树，从来没见过；教室里的桌子、板凳统统泛着亮光，教室的木格小窗投进许多光线，整个教室非常明亮，感觉高档又华丽，不像大队学校教室那样烂朽朽、黑黢黢的。借用的学生寝室的床，居然是双层的高低床，这也是第一次看到。晚饭跟着老师在校门外吃了一碗面，寸步不离，生怕走丢了。

早晨进入学校食堂，桌上已经摆好一大盆稀饭。餐桌与板凳是固定连着的，也是没见过的稀奇玩意。一胖一瘦两个师傅抬着一大筲箕馒头，每个馒头又白又大。琼姐发出惊呼，又不敢太大声，怕其他学校的师生笑话自己没见识。

胖师傅高声喊道：馒头一大一小，稀饭紧起舀！话音一落，学生轰一声奔向稀饭盆，拿起碗舀稀饭，怕稀饭被抢完了。“紧起舀”，意思是舀完就没了。既然规定每人有两个馒头，那就不用担心拿不到馒头。琼姐舀了两碗稀饭吃完，抓着省下的馒头跑到寝室放好，考完后要带回家给妈妈和两个妹妹吃。乡下很少见到馒头，本地人不会做，无论哪家偶尔试着做的馒头，都是又黄又死板，扔去打狗都会打得惊叫唤。

进入考场，预备钟敲响，监考老师拿着语文试卷进来。分发完后，老师把钢板刻印的试题逐道念读了一遍，等着正式开考的铁钟敲响。试题只有3个板块：听写，选择，作文。第一道题是词语听写，老师用四川话念完听写后，琼姐做后面的几道选择题。窗外白果树上的蝉子拉响它们的“叫叫”，一齐尖利地鸣叫。

作文是《给归国难侨的一封信》，只有一个光光的题目，没有一个多余的辅助理解的文字。关于越南归国难侨的新闻，肖老师以前在课堂上给大家读过报纸，琼姐的爸爸从渡口厂里回来探亲时，带的几张报纸也登载了大量难侨的事，所以，琼姐的审题是没问题的，自己觉得写得也还将就。只是无论如何小心移动写字的右手，在答完题后，右手外侧总会粘上一些淡淡的油墨。有个马虎的男生交卷时，卷面一坨一坨的黑。

考完所有科目后，肖老师带着大家步行回家。路上，问起作文的事，平时话就多的建娃，抢先告诉大家他的结尾抒情句子：“啊！烂桥啊烂桥！我要把你建成一座美丽的桥！”同学们听了都哈哈大笑，不停地抹眼泪。

肖老师也笑了半天才忍住。建娃上下学要经过一条大沟，还从烂板板桥上掉进过沟里。他一贯粗心，没区别出“侨”与“桥”字，更何况上课开了小差，脑里根本没有一点“越南难侨”的信息。建娃的“烂桥”成了典故，在乡里传播了40年。

琼姐和几个同学全凭作文审题审得好，击败了全县好多人，顺利地拿到高中录取通知书。

【作者简介】

包蝴蝶，本名包秀芝，广汉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