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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日记简史

2020-11-26 14: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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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 | 互联网指北

据说2006年,美国胡佛研究院开始陆续公开《蒋介石日记》的时候,远在台湾的郝柏村很兴奋。

原因是老先生虽然长期担任过“总统府侍卫长”等能够陪伴在蒋介石身边的要职,但面对后辈们的质疑,他也常常不知道应该怎么为“偶像”澄清,比如国民政府为什么要接受“明显吃亏”的雅尔塔协议?为什么国军总是出现相似的战略错误,并且基本没有任何建设性的调整?

所以哪怕那年的郝柏村已经87岁,他仍然决定亲自飞赴美国进行抄写和摘录,并计划进行解读成书。原因无他,想要还原那段历史,没有什么比“日记”更合适的信源佐证了。

不过郝柏村还是低估了“日记”作为文本的复杂性。“日记”能够作为信源来还原历史,也能在解读语境充分变化的前提下成为“误读”的新源头,国学大师季羡林就“深受其害”。

在两年前一份广泛传播于中文社交网络世界里的“季羡林日记”里,季羡林曾经直白地表示“我今生没有别的希望,我只希望,能多日几个女人,(和)各地方的女人接触”。

(图源:知乎作者“西湖天下景”)

事实上正如这张影印版标注的一样,“日”大概率是误读。根据语义以及笔迹参考,这个字大概率是“同”,包括在2009年的出版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季羡林全集·第四卷》里,“日”字已经被校对为“同”字。

但毕竟社交网络的裂变速度,足够在短时间内形成一个公众记忆的横截面。如今当你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季羡林”的时候还能很轻易地触发“日几个女人”这样的联想词,并收获超过40万正儿八经讨论“为什么季羡林会这么说”的相关结果。

当然严格来说,《蒋介石日记》《季羡林日记》能够进入公众视野,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作者本身的名人光环以及特殊的写作环境,本质上并没有改变“个性文本”这个内核。

更难以解释的是出现在带带大师兄微博下、李文亮医生微博下、虎扑步行街里的各种“共同创作式日记”。尤其是前者(也就是著名的“浮生日记”),几乎消解了我们传统印象中日记的一切应有特质——私密感、个性化、随意性——甚至还增添了许多“反日记”的文体特质,比如抽象话的刻意采用,以及过于文学性的意境延展,这些倒很符合“非虚构写作”的定义。

很难知道这样的流变,是不是已经到达了“日记”所能承载的职能极限。但即使是这样,“日记”也足以成为人类文明史上意涵最复杂的内容载体:

无论是成为记录者、见证者,还是成为被记录者、被见证者,它总是能以那个时代最需要的方式进行自我修正,从而获得一种难以描述又无可取代的特殊使命。

人类吐槽精华

人类文明的每个阶段,几乎都能找到日记的身影。即便是没有文字的远古时代也不例外,比如中国上古时期著名的“结绳记事”,每当发生一件重要的事,古人就在绳子上打一个结,并按照时间的推移延长这根绳子,口诀是“事大,大结其绳;事小,小结其绳”。

(按照口诀,末端这几年似乎大事不少)

美洲大陆的印第安人也有过类似的“创作思路”,只不过绳结变成了绳子串起来的贝壳。到后来有了文字,日记的载体也从绳子转移到了龟壳、竹简和墙壁上。

并且与今天相同,“创作日记”从来不仅仅是为了陶冶情操助助兴的。人类历史上著名的“史官制度”,就是日记文化的产物。古人相信这样的记录不仅能够彰显政权的延续性、正统性,“后世之名”的存在一定程度也能约束被记录者的行为。因此几乎从黄帝时期开始,史官基本上是世袭的,游离于人才体制之外,目的就是为了“减少利益相关”以求制衡。

也正因为这样的存在——或者说为了防止作者在日记里疯狂吐槽——古代发生过很多惨烈的故事。

公元前500多年,被国君齐庄公戴了许久绿帽子的崔杼没有选择原谅,而是直接把齐庄公剁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齐国的史官太史当然要记录下来,于是他在竹简上写下了“崔杼弑君”四个字。

杀红眼的崔杼直接把太史也给砍了,然后他找来了太史的两个弟弟,让他们重写,这两个弟弟面对哥哥的鲜血并没有退缩,依然写下了“崔杼弑君”,于是他们俩也成了刀下之鬼。

这时候太史的第三个弟弟来了,崔杼说:你想好了,你仨哥哥都因为瞎说大实话被我杀了,你要是再不听话,他们就是你前车之鉴。

谁知道太史一家人都是硬骨头,最小的弟弟把头一梗:我们做史官的就是要如实记载,你杀了我我还是写你弑君,而且这事你也掩盖不住,早晚成为千古笑柄。

崔杼想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于是无奈之下只好放人。这最小的弟弟一出门遇到另一位史官南史氏,赶忙打招呼:您怎么来了?

南史氏说:听说你全家都被砍了,你要是也死了,崔杼弑君这事就没人记了,所以我得过来接着写啊。

看,没有这些史官的铁骨铮铮,没有这些史官们笔耕不辍的写日记,我们的历史将大概率像没有出土过系统性文字的“夏朝”一样,被西方学界默认为“纯属虚构”了。

(司马迁也是因为“日记里夹带私货”,被汉武帝疯狂针对)

日记还曾经影响过明朝的国本。

万历皇帝20岁那年,在宫里闲逛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宫女。大家都知道,20岁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基本就是行走的打桩机,只不过我们普通人有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不能随便造次。

但贵为九五之尊的万历富有四海,还在自己的皇宫里,管你什么道德法律的?于是直接脱裤子和宫女来了一发。

和所有渣男一样,万历也是个拔那什么无情的主儿,很快就忘了这件事,但谁知道他20来岁正当年,精子质量也好,那一发直接让宫女怀孕了。

宫女生下来之后说这是皇子,传到了太后那里,太后找到万历:孩砸,你平时不控制也就算了,这都生下龙种了,咱可得负责啊。

和所有渣男一样,万历“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否认三连,那时候没有DNA检测,万历觉得自己一推二六五,就可以蒙混过关。

太后表示你少来这套,把日记拿上来。那本日记就是著名的《起居注》,有专门负责的官员,整天就是记录宫里发生的大事小情,皇帝今儿把哪个妃子睡了,哪个妃子怀孕了,哪个妃子犯错了,皇上被太后骂了等等。

起居注一拿出来,某年某月某日,皇上和某位宫女为爱鼓掌,时间完全对的上,所以这孩子就是你的。

这孩子就是后来的明光宗朱常洛。不过因为不是爱情的结晶,所以万历怎么看这个儿子怎么不顺眼,总是想把太子废了,但大臣们不同意,双方进行了为期数十年的国本之争,搞得万历后来几十年没上朝——再后来的事情,就是人们津津乐道的“大萌段子”了。

(清宫戏的繁荣,与清朝《起居注》的充分执行不无关系)

当然不光是历史,科学的发展也离不开日记。科学家对实验设想、过程、结果观测和记录的诉求,天然地与“日记”这种文体形式相契合,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许多灵感创造最具体的发源地。

比如著名的《达芬奇日记》。达芬奇习惯随身带着笔记本,将自己随时会迸发出来的想法,或者无意间路过的有趣事物记录下来,已提醒未来的自己“记得执行”或者“可以试试这么做”。传说中著名的直升飞机设计图稿,就是来自此。

后世的费曼、图灵、发现DNA双螺旋的沃森等著名的科学家,都充分借鉴了这种工作方法。包括著名的爱迪生发明灯泡的故事,我们都能见到“日记”的影子——没有之前对一千多次实验失败结果的记录,爱迪生也不会排除掉各种不可能之后找到了钨丝。

里世界与表世界

上面说的都可以概括为“功能型日记”,其最核心的要求就是真实、客观、详细。发生了什么,那你就如实记载,不能夹带私货,否则报导出了偏差,是要负责任的。

但在80后、90后的共同回忆里,日记毫无疑问是标准的私人物品,是专门把内心不为人知(或者是不愿意为人知)的想法或事写在其中的里世界,也因此有一条清晰地红线:永远不会拿给别人看。

这种共同记忆在影视作品里也得到过充分的表现。比如在1994年播出的《我爱我家》里,为了弄明白女儿贾圆圆到底有没有早恋(贾圆圆系1982年生人),贾志国两口子不仅要趁贾圆圆买报纸的空档期,赶紧把贾圆圆的日记找出来,还要专门等到半夜12点贾圆圆睡着后(并且还交由保姆薛小桂看守),才敢召开家庭会议公开研究日记内容。

末了,憋屈的和平还自我吐槽:“我是她妈!我干嘛还这么藏着掖着的啊!”

(全家人还张罗了这么一块家庭日记)

大概也正是基于这样的共同回忆,培养出了一代人的惯性思维:能写在日记里的,一定是真话,一定是受制于外部条件的束缚想说却不能说的真情实感。

而这个惯性思维就直接促成了开头我们描述的一幕——当学者大师们的日记在成为出版物后,不仅让读者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也让不少人笃定“这才是大师们真实的一面”。

《胡适日记》可能比季羡林的《清华园日记》更具有代表性。在网上流传的版本里,他天天打牌,偶尔会觉得自己堕落如斯、决定洗心革面,但第二天打牌“真香”。

这当然不完全是坏事。“打牌”之类的描述让人们看到了这些写在教科书里的学者也有凡人的一面,他们也会在青春岁月对异性充满了好奇和向往,也会骂脏话,也会犯拖延症。

这几乎是我们每个人日常的真实写照,所以我们觉得这些学者更加亲切,甚至可爱了很多,也更有动力来品读他们的著作。毕竟相比起枯燥的宣读教材,人们更愿意和有血有肉的人交流。

可问题是阅读已经成为标准意义上的“高成本行为”。被新媒体小编们截取出来的《胡适日记》《清华园日记》,对于许多人来说就是日记的全本,是摸鱼口嗨的最有力支撑——“你看胡适他们不也天天这样,还不是照样成了大师?”“诸葛亮27岁前没带过兵,你凭什么要求我有经验?”——而如果看了这些日记的真正全本,你会发现这些堕落的事只是偶尔出现,他们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求学、参加活动、拿奖。

“里世界效应”的两面性在切格瓦拉的《玻利维亚游击战日记》里体现得更耐人寻味。1968年这本日记公开发表后,很快与西方世界的“嬉皮士”运动完美契合,成为那个年代年轻人们的“精神圣经”,切格瓦拉本人也因此成为一代人的精神领袖,出现在各种T恤、纹身和旗帜上。

用萨特的话来说:他可能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完美的人。

但这本日记也带来了两个截然相反的结果:在日本,参与全共斗运动的年轻人们将格瓦拉的画像贴在了他们的“活动室”里,采取暴力手段进行了一系列的过激封锁抗争。你能够在村上龙(《69》)等经历过当年的作者笔下,找到当年的细致描述。

(不要想歪,69的意思是1969)

但也给予了人们足够的反思。比如周总理就在1971年的《在外事工作会议上的讲话》,总结过他阅读格瓦拉日记的心得:

“他每天都有日记,写得一清二楚,就是采取大烧、大杀,脱离群众最后被俘……这完全是冒险主义和拼命主义。其结果是游击队员一个个牺牲了,最后他自己被杀。我国革命过去有盲动主义血的教训,有战争的失败经验教育我们。”

我们应该怎么看日记?

其实在中国受过义务教育的人,都接受过关于“日记”的系统学习——哪怕没有在日常课程中单独设置“日记”环节,日记也总能以寒暑假作业的形式出现——我小学最后两年,班里要求每天都要写日记,老师也会定期检查。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学习写日记”的日子还会让我感到生理不适。如果说别的作文还能体会到过关斩将,攻坚克难的快感,日记则纯粹是东北话中的“没屁隔了嗓子”。

毕竟每天基本就是上学放学,和小伙伴玩耍加写作业,小孩的世界就那么大,哪里有那么多可以记的事?而且,即便是心里话,谁脑子能抽风到写到一个老师要检查的日记本里?

于是大部分同学的日记都是“流水账”,稍微用心一点的同学会复述一下电影剧情,以“真是一部好电影,给了我很多启迪”结尾;或者找一本十万个为什么,把里面的某一个知识复述一遍,最后说两句类似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话。

但学习写日记,并不代表我们会看日记。或者说“如何看日记”这个问题不可能有答案,因为阅读是充满了主观性,每个人的经历和视角不尽相同,再加上日记本身的个性化色彩,以及社交网络时代下必然的碎片化传播,管中窥豹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更何况“第三者效应”告诉我们,当我们预先知晓自己的言谈举止会有第三方见证(即使这个第三方不直接与你对话),我们总会在表达之前进行“预先的自我审查”,从而让自己的言谈举止,能够推动一个良性的第三方反馈产生。

不然单纯如樱桃小丸子,上交给老师的日记,和给自己“铁瓷集美”、象征着深刻友情的交换日记,为啥是完全不同的两本呢?作为社会性动物的我们,太难自说自话了。

而人们对于日记的集体回忆,以及因为这些集体回忆而产生的集体惯性思维,让日记这个意涵丰富的问题太适合成为一个陷阱了。

所以更具有现实意义的问题是,我们应该如何避免掉入这个陷阱里?

1.读日记之前,记住日记的复杂性

历史上“日记”的确时常作为有参考价值的信源,来帮助我们完成研究和思考,也的确大部分人习惯用“日记”来说说心里话,但这些并不是“放之日记皆准”的通用标准,任何写作环境上的细微差异都会导致最终的差之千里。

尤其是当“公开发表”的权利,随着互联网对于出版行业的解构,正在从金字塔尖全面下放,“日记”越来越适合成为一个有着明确功能导向的内容载体了。

2. 读日记的时候,记住作者的局限性

曾国藩在道光二十二年十月二十五日的日记里,曾经写过这样的话:“写此册而不日日改过,则此册直盗名之具也。亦既不克痛前旧习,则何必写此册?”

作者也是人,再有文学性再有文笔的作者,倾述也终归是为自己服务,或是完成逻辑自洽,或是寻找自我辩解,最理中客的科学家本质上也是“记录当时环境下自己的所见所得”。

3. 读日记之后,看看别人怎么说

很多时候你能够看到的一篇日记,尤其是经过社交网络广泛传播后的日记,往往是一个公共事件或一种公共情绪的代言。

毕竟偏听一家之言,往往是参与的公共事件中最危险的信号。毕竟我们很难做到“不预设立场”,也越来越难定位自己的“立场”了。(本文首发钛媒体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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