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鼓吹正能量成为最大的负能量
总体上,我是个愿意与“正能量”保持距离的人。
不是我对“正能量”过敏,而是有些人太喜欢“正能量”,我又喜欢成人之美,把“正能量”让出来,免得人家东找西找,也是很自然的事。
缪可馨已经坠亡多日,我一直没说什么,原因很简单,我怕自己一张嘴,又被人说成是“负能量”。
因为知道自己的毛病,所以,我平时最粉饰太平的举动,就是尽可能装得不那么“负能量”。可是,这种努力还是没躲过群众的眼睛。
有位粉丝大姐给我发信息,说,我喜欢看你的文章,可就是觉得不够正能量。
看到这句话,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应该忍了我很久。
一个粉丝,跟着一个不那么“正能量”的作者,盼着他能弘扬正能量,可结果还是等不来,那种失望的心情想想都让人同情。
面对这样的读者,我也很尴尬,仿佛想扶贫又掏不出钱,只能给自己找理由,可不是嘛,要是我每天“正能量”爆棚,我不也成了周小平?
我想骂那些科学家没出息。如果能随便换脑袋,比如,把我这样人的脑子换成周作家或金教授那样的,那不一下子就“正能量”了?何苦还要听粉丝诉苦,又苦于自己找不到节奏?
反过来,如果把袁老师的脑子换成我这样的“落后”脑袋,哪还会想到什么“传递正能量”,缪可馨这朵本应幸福绽放的小花,是不是就不会因一篇作文而过早凋零?
说实话,原本我还知道正能量是什么,但是,面对袁老师和那位粉丝大姐,以及数不胜数的“正能量”上瘾者,我却不知道什么是“正能量”了。因为在他们目光的审视中,好像什么都有点儿“负能量”,就像那句话,“你长得就违章了!”。
到底何谓“正能量”,那要看怎样理解。从历史的角度看,同为写作者,谁更正能量?是周小平还是周树人?
鲁迅没用过手机,可是我敢确定,就算他手握一部华为,也不会非要搞个带有国旗的头像,或者一天必得发好几次带有国旗的表情包,才能安然入睡。
如果让袁老师讲鲁迅的文章,她会不会觉得不够“正能量”?答案是肯定的。
你看,从《狂人日记》到《孔乙己》,从《祝福》到《阿Q正传》,哪有一个是“正能量”?更不要说还有《药》中的人血馒头,如果那时候就有网络,《药》恐怕要下架,因为内容血腥,“宣扬暴力”。
不过,幸好鲁迅对“正能量”无瘾,写了好多“负能量”的文章,才使得我们今天环顾四周,还能发现尚存的非脑残健全者,可以在当下聊以自慰。
如果很不幸地,鲁迅也“正能量”了,那岂不是我们要在郭老之外,又多了一位擅写赞美诗的鲁老吗?
一间屋子倘有异味,便是鉴定“正能量”与“负能量”的好地方。某些“正能量”者赶紧用空气清新剂一通猛喷,异味没了,各种甜香都来了,顿时就“正能量”了。
有些人则不是,不仅不让掩盖异味,而且还到处翻找,要查出散发异味的地方。不等找到,在找的过程中,他们就已经堕落成“负能量”者,因为随着翻找,异味越来越大,“负能量”也越来越明显。
这就不难明白,所谓“负能量”者,大多是看到问题,而且主张直面问题,不怕它引起耳朵眼睛乃至心灵的某些不适。
那么,什么是“正能量”呢?在某些对“正能量”痴迷到须臾不能离的人看来,这股能量大概就是此类格局:对领导是雄才大略、领导有方,对群众是位卑未敢忘忧国;对富人是乐善好施;对穷人是人穷志不短,对在岗者是岗位奉献,对下岗者是自谋出路,不给国家添麻烦。
对年轻姑娘呢?不用说,“正能量”就是热带鱼见了她就沉底,大雁见了她就自杀——没办法,伊太漂亮了!
这样的世界真实吗?可惜,我们没有武陵郡打鱼人的福气,不是生活在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里。我们生活的地方,不光有噪音塞车地沟油,而且还有腐败分子和刑事犯罪分子。
所以,只要自己保持清醒,坚信自己的“能量”是为了别人好,而不是憋着害人,就不必在意别人给你贴“负能量”的标签。在纷繁的世界中,做个相信自己的人并不容易。
如果哪天被“负能量”折磨得难受,想享受点儿“正能量”,那也不是难事儿,各种“正能量”俯首皆是。
“有一项研究表明,2030年左右,我们制造业总量将超过全人类一半。2030年之后,从制造业指标看,地球上只能有两个国家,一个叫中国,一个叫外国。”
“最终有一天一定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整个美国的工业总产值,可能就相当于广东省,整个日本可能还赶不上浙江省,可能相当于福建省,知道吧?澳大利亚就相当于咱们杭州市,新西兰可能就相当于余姚区。“
“这一天一定会到来的,就是个早晚问题。”
这是金教授的话。说的时候没有嘿嘿,表情很庄重。一看就是“正能量”。
金教授这个信息很重要,因为也就剩10年了。它的重要性在于,目前正在怀孕期的年轻父母,应提前着手联系广东、浙江、福建的学校,甭管什么学校,先签下一个再说,因为到那时,去这几个地方上学,就相当于现在去美国、日本、澳洲留学,下手晚了肯定不行,签证不需要了,但学生证搞不到了。
虽然我整天被人说“负能量”,但实话实说,我真的很遗憾,缪可馨,或者她的父母,没能提前听到金教授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哪怕用一句半句在作文里,也不会被袁老师写上“传递正能量”的批语,或许,也就不会有如今让人痛心的悲剧了。
不管怎样,愿天堂里没有“正能量”——糟糕,这句是不是又是“负能量”?上帝会不会不高兴?他的地盘都没有“正能量”了,这不等于说上帝的人品有问题吗?
管它呢,顾客不也是上帝吗?说有些顾客难伺候,这总没错吧?
现实中,当“正能量”近乎成精、“政治正确”无处不在的时候,人们就会把创造性发挥到极致。有个美国教授为了避免称呼一个腿脚不太好的学生为残障人士,于是给出了如下精细的描述:“谁能告诉我,那个走路比别人缓慢沉稳,必要时会给热心人士创造伸出友谊之手机会的同学,今天为什么没来上课?”
“正能量”不仅有温度,而且还很有长度。不过,我很担心这个美国教授以后不会说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