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随笔」人生初见 只道寻常
这是我写的一篇古风随笔。之前读书时读到人生若只如初见，心下生出不少感慨，所以写了这篇随笔。
——作者：廖柒生
浣溪沙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闲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曾略翻过《纳兰词》，却也仅局限于略翻而已。那时年岁较小，看不惯这种大部头，只挑练了几首有名的看，私下很是偏爱“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一句。
那时正是情窦初开懵懂无知的年纪，窃以为《木兰花》写得极好，每每读起心间便无端生出不少波澜。彼时刚从同窗处借了本《红楼》，读至“人生若只如初见”时便想到了宝黛初会。那时屋子里明明围了许多人的，红烛摇曳，映得人头脑发胀，偏他一眼就望见了两靥皎华胜晚霞的她。她不过一见，便吃一大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至此？”他亦觉得她面善，只道今日作远别重逢。旁人只道这一见是小儿女之和睦，却不知竟演出了伤金悼玉的木石前盟。若干年后，潇湘逝去，怡红公子可还会记得那日红烛下的她眉头微蹙，泣寒霜目？可当时除却作远别重逢之感，也不过是常寻常遇见。
读《纳兰词》时私下总以为“人生若只如初见”后面接上“当时只道是寻常”更妙，分明是两首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词，凑一起成了我最喜欢的一句妙语。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总想着那个闲适的午后，杏花飘摇，易安与明诚各执了一卷诗词，两人均皱眉要出一首难倒对方的诗词。屡次胜的都是她，他身上没了一处干地方，都知是他惯她，也都知他向来宠她。那得意的眉梢上含满春风，朱唇上扬起的二月温柔，方是他此生最为欢喜的风景。
她只道那是寻常之景，日后两人可是要如此过上一生的。可惜他与她错生了时代，那昔日温柔如何敌得过金兵的铁骑，如何拦得住蹂躏天下的干戈？他死去，她孀居，世人还有李清照，易安再无赵明诚。明诚，明诚，一个念过无数遍的名字，每一遍都割的心口生疼。她说，春归秣陵树，人老健康城。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犹记过往上元佳节，花市灯如昼，他拉紧她的手，一步一步，似能走至白首。
凡人总是如此，只把真心当寻常，多年以后才后悔不该挥霍那如画过往？而绕是写出“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的纳兰也未能逃过这一寻常。
纳兰和卢氏初见时，欢喜的只有卢氏。新娘子的手紧绞着衣服，喜帕下的秀面是藏不住的欣喜――前世是修了多少福，此生能嫁的纳兰公子？她感觉到那要挑起喜帕的玉指近在咫尺，她那不争气的手并无端冒出许多汗来。喜秤已触及喜帕时却猝不及防的收回，纳兰，终究是退了出去。桃花妆被红泪晕开，她连喜帕都不敢掀起，怕看到这满室嘲讽的红烛，再映出那个人的东西。那夜没有情切切良宵花解语，只有卢氏一人独坐到天亮。她知道纳兰的心中住着一个人，一个她始终比不过的人。可卢氏什么都不要，她只要陪着他，做他最贤的妻，做那个能陪他一生的人，哪怕她根本算不上他的妻。
逢上二月春风，饶是千年寒冰也会解冻，更何况不过是少时的南柯一梦。纳兰终于放下了表妹，愿与卢氏，安稳度日。
古有李易安赵明诚共编《金石录》，那是有纳兰卢氏共著《饮水词》，而后又有沈复芸娘共留《浮生六记》。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自当传佳话。而他与她终究是差了那一点缘分，白头到老的缘分。
卢氏染疾，早早撒手人寰，这世间，就又剩下了一个孤孤单单的纳兰。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此剧不止写的易安，卢氏去后，这句更诉得纳兰。他说浮生如此，别多会少不如莫遇。若早早的拒绝与你的一切，生死别过后还可不必如此落寞，可就这样决绝的拒绝一切，又怎舍得看你日日以泪洗面，夜夜思君枉断肠？
与汝未见时，江南杏花微雨，执扇的绛衣少年郎说要寻个世外仙姝妻；与汝相见时，北国千里冰封，加冠的喜服公子早已身心俱疲，无心再娶妻；与汝死别后，庭院木兰花开，却再无人与他赌书消得泼茶香，伤易安明诚的当时寻常。
纵然日后再遇良人，也是你的眉眼，你的嬉笑怒骂，美目娇嗔，情字不易写，既误淑人，有那肯再与他人作文章？
然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纳兰公子又是极重情的人，此番，便注定了早逝。
“人生若只如初见”是纳兰公子写的词，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若”字只能是“若”一个写错的“苦”，一杯自欺欺人的鸩酒。而“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饮水词，饮水词，原就昭示着“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而错过的终究是错过，辜负的也终究无法偿还，再多的不甘也只是不甘，如果说人生就是一场不堪的相识相知，解决爱憎别离求不得的只能时间。
恰如同归有光守着亭亭如盖的枇杷树，容若写着拟古决绝词柬友的木兰花，待三千繁华落尽后，凡人才会想起过往的那个他。
若人生只如初见，若当时人皆道寻常，那只能说是他们的沧桑，而我与你，从不寻常。
下期预告
下一期，我们将开一个关于中国古代史的专栏，用大概四到五篇文章，讲述汉代之前的历史。以文会友，聊史畅谈，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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