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力量的文字像钉子

“有力量的文字像钉子”

——文学界把脉网络文学发展现状与未来走向

光明日报记者 王国平

“……如果把整个浴缸的水倒出，也浇不熄我对你爱情的火焰。整个浴缸的水全部倒得出吗？可以，所以，我爱你！”1998年，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中的这些句子在各大中文网站广为流传，随之“痞子蔡”和“轻舞飞扬”的故事也风靡一时。而这篇小说普遍被认为是中国网络文学的开端。

20周岁的网络文学风华正茂。如何评价20年来网络文学的发展成就？如何把握好网络文学未来的发展方向，始终走在光明的正道上？日前，在浙江杭州举行的首届中国网络文学周系列活动中，这些话题成为与会者关注与热议的焦点。

1 网络文学迅猛发展

从《第一次亲密接触》发表至今，20年来，中国网络文学迅猛发展，留下一长串令人目眩的数字：截至2017年12月，网络文学用户3.78亿，手机网络文学用户3.44亿；国内45家重点文学网站的原创作品总量达1646.7万种，其中签约作品达132.7万种；出版纸质图书6492部，改编电影1195部，改编电视剧1232部，改编游戏605部，改编动漫712部；网络文学创作队伍非签约作者有1300多万人，签约作者约68万人。

中国文联主席、中国作协主席铁凝说，今年是改革开放40周年，网络文学界也在纪念中国网络文学20年。在这样的时刻，必须在更加宏阔的历史视野中认识网络文学的前世今生，把握网络文学的现在和未来。

“中国网络文学的兴起和发展，是改革开放的产物。没有改革开放，没有改革开放40年来社会、经济、技术和人民生活形态、文化需求的巨大发展与变化，就不可能有网络文学的兴起和繁盛。”铁凝表示。

中国作协网络文学委员会主任陈崎嵘也认为，网络文学是40年改革开放结出的丰硕果实之一，是改革开放造就的奇迹之一，也是最有中国传统文化底蕴、最具互联网时代特征、最为开放包容、最能体现中国人原创力的文明成果。

“网络文学的繁荣，是经历了20年积累而日渐形成的。网络文学的繁荣，与国家整体的繁荣发展息息相关。”网络文学作家“酒徒”（蒙虎）说。

改革开放的年代，网络文学应运而生、蔚为大观，也造就了文学格局的新变。在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何平看来，网络文学是当前汉语文学写作最富有幻想性的部分。与现代文学不同的是，网络文学的读者地位发生了显著变化。

“现代文学是以作家、编辑和专业读者为中心的文学，而网络文学之所以是网络文学，在于普通读者左右着整个网络文学活动，读者有可能被相对平等地看待。大数据技术的支持，使得每一个无名者的意见，通过不断累积，最终产生意义。因而网络文学一旦无视读者，写作就几乎难以为继。”何平认为，作者和读者同时在场，应该是网络文学的最大特征。

而随着网络文学海外传播规模逐渐扩大，“网文出海”的成绩颇为喜人。北京大学中文系当代文学教研室主任邵燕君认为，经过20年的茁壮成长，中国网络文学不但形成“全球风景独好”的文化奇观，更原创出一套根植于网络性和粉丝经济的生产机制。中国网络文学有望与美国好莱坞电影、日本动漫、韩国电视剧等全球流行文艺一样，成为具有国际竞争力、能够代表本国特色的文化输出力量。

“中国网络文学输出的不仅是中国文学、中国文化，更有原创性的网络文学生产机制。持续推进的海外影响力也有助于我们更加准确地认识自身。也就是说，中国网络文学不是通俗文学的网络版，而是一种新媒介文学，其强大的影响力正源自其先进的媒介性。”邵燕君说。

2 网络文学绝不是金钱的文学

“如果你是一个画家，别人不谈你的作品有什么特色、有什么风格，天天就谈你的画值多少钱，相信你是不会高兴的，因为这不是恰当的评价，也不是最终的评价。”中国作协副主席、文学评论家李敬泽在和网络文学作家交流时如是说。

李敬泽表示，现在社会上一旦谈起网络文学作家，第一反应几乎都是这是一群有钱人。一个作家凭着自己的勤劳与创造，获得自己的那份报酬，乃至于是一份丰厚的报酬，理所应当。但同时，千万不要忘了，无论是产业的增长，还是衡量一个作家的价值，首要的前提一定是社会价值和社会效益。

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网络作家蒋胜男告诫同行，如果过度迁就商业模式，艺术创作的得失就会随着市场的风潮而起落，“一旦你觉得回报不如你的期望，你的内心会失落，产生惶恐，甚至导致作品夭折，还有对自我的消极否定”。

“网络文学绝不是金钱的文学，优秀的网络文学作家的价值也决不应该用金钱的多少来判定。”铁凝表示。

有影响力的网络文学作家，都拥有数目庞大的“粉丝”。铁凝认为，这些“粉丝”不是可以兑换为货币的数字，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怀着梦想与期待，怀着生活中的焦虑和困惑在读作品。作家对他们应该负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这不仅仅是个人的责任，也是文学对民族精神的责任，是文学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事业的责任。

3 正能量的写作才能长久

“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往往一口气抒发到底，如同是一个满腔热血的少年。”中国作协会员、江西省新余市作协副主席、网络作家“纯情犀利哥”（吴珍明）这般回忆起自己当初涉足写作时的情景。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的笔下褪去了青涩，加重了几分文化担当，“一个创作者，理应加强思想积累、知识储备、文化修养和艺术训练，承担起时代赋予的历史使命。所以，我现在特别希望读者笑过、激动过之后，还能有一些启发和回味，比如责任感，比如对待生活的态度。”

“试想一下，一部三四百万字的作品，读者看完之后，什么都没有记住，身为作者，真的不会感到遗憾？”浙江省网络作协副主席、网络作家“烽火戏诸侯”（陈政华）也经常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中国作协主席团成员、网络作家“唐家三少”（张威）看来，优秀的文学作品都拥有饱满的正能量。哗众取宠、博人眼球的写作令人生厌。只有正能量的写作才能长久，才是作品利益最大化、作品传播最大化的基础。

尽管关于网络文学的统计数字可观、发展声势浩大，但依然要保持一份清醒。“酒徒”（蒙虎）认为，网络文学发展到现在，虽然貌似庞大，事实上，依旧处于没有多少自保能力的幼儿期，还需要时间去继续成长，继续发展壮大，直到彻底变成一棵参天大树。

“烽火戏诸侯”（陈政华）期待网络作家耐得住寂寞，心中要有一杆秤。他分享了自己心目中的文学标准：“真正拥有精气神的文字，是有力量的，会像一颗颗钉子，钉入读者的内心，而不是像一串糖葫芦，读者砸吧砸吧嘴，哦，甜的。就只有这些了。然后呢？就没有然后了。”他希望同行不要被资本牵着鼻子走，不要因为暂时的花团锦簇而懈怠。

“维护好网络文学的良好生态环境，是我们现在的责任。为网络文学的健康发展浇水施肥，培育更多的优质果实，则是我们未来的使命。”“酒徒”（蒙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