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江西散文名家专辑｜浇洁：《秋夜溪桥上》

一砖一瓦间藏着精工巧劲，一唱一和间藏着质朴纯真。人杰地灵的江西，随处都闪耀着人文的光芒。9月1日起，江西日报微信《夜读》栏目联合江西省散文学会推出“江西散文名家专辑”。

今天要与您分享的第六十篇作品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浇洁创作的《秋夜溪桥上》。请跟随她的笔触，去领会散文作品的深远立意，字字珠玑，自有天地。

秋夜溪桥上

文/浇洁

秋夜溪桥上的风，轻柔的，带着淡淡的果实成熟的馨香，如披着薄纱的少女，飘舞着，像小时候母亲的手，抚摸着。

四周的虫低吟欢畅，偶尔有一两声蛙鸣，似协奏曲中扬起的短笛，格外响亮。几颗明灼的星星，在天空高渺处闪动。夜的光，使灰蒙的田野山峦显得深邃辽旷。

桥下的溪水，流淌的夜色般安静，如一只暗中飞翔的黑蝴蝶。

我俩趴在凉凉的铁护栏上。小芹喜爱这里的幽静，有瘾似的，每天来此呆一会便觉身心舒畅。即便是冬夜寒冷，她也要借着寂静的亮光来此坐一下。

这是郊外，她的一小片领地，不多的早晚来此散步的人，皆是她心田的土著居民。

她喜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我则欢喜听，偶尔插上那么几句，充当她谈兴中的“捧哏”。

“这里的光都是静光，像星子光，月牙光，树叶光，花草光……是夜间自然而然就有的光，不像大街上的耀光，各种乱七八糟的灯光和灰尘光。”

“耀光闪眼，真让人不舒服。”

“是哦。你说，我们人也有光么？”

“不晓得……照说黯夜听到雨声都有光，只要内心平和，想必也是有的。”

无边的虫鸣，露珠似的在空中滑翔，溅落在我们的耳旁。风，绿宝石般晶莹洁净。

“前面山上开有一种小白花，据说上午十二点前，在它身边坐一会，会提升人的阳气，能防病养生。这几天，凤玉都爱坐在那开白花的坟山上。”

“这初秋开什么白花？凤玉一个人坐在坟山上不怕么？”

“我也说不出来名字，小小的，碎白，就是问微信上的‘识花君’，查到了也不一定写有这种用途呢。凤玉说，坟山上清静，活人才可怕。”

“前几天傍晚，我在这桥上遇到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刚从牢里出来的。他跟我说，在牢里想出来，现在出来了，还是觉得牢里好。儿子跟他不亲，老婆不管他，邻舍看他的眼神异样，而他什么事也做不来。我帮他出主意，要他去外面闯荡，天远地阔的重新开始。他叫我姐姐，还问我，明晚会来么？我不敢来了，怕坐过牢的人阴晴不定，万一……不过，这两天，没见他，他许是到外地去了。”

“那男人帅么？”

“挺不错，足有一米七多。听说，他是为朋友坐的牢。”

风拂过我们的心尖，像憋闷的水里注氧后的小鱼。我把手随搭在铁护栏上，任由光阴溪水般从眼底悠悠淌过，舒爽充溢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我有个邻居，老婆长得很客气，S型的身材袅袅的，没想到三十几岁患病割了子宫，那老公半夜在大街上嗷嗷叫！据说，割了子宫的女子，里面空空荡荡。”

所有他人的故事都可能是自己生活的另一种形式，好奇诱引着我们探寻与思考，在他人不圆满的对比中得到短暂的慰藉。酥软的风会带走人世的沧桑，唯余人与人之间相依的温暖。个子瘦小的小芹，便拥有这种温情的慈悲。风吹动着她白色的衣裙，静光涂抹在她脸上，增添了几分白皙秀美。

虫子的小夜曲，此起彼伏。风，凉丝丝的，吹得人舒贴。

一个中年胖男子，从暗中渐渐走近，小芹与他熟稔地打着招呼。

“刚才那男子，夫妻关系可好了，常常双双对对地散步。今天，不知他老婆怎么没来？舍得花时间陪老婆，就是恩爱。你说，是不？”

“嗯。”

时间之上，彼此照见过心底的深潭，方能缔结一生的恩情。

又有一对小年青紧贴着走过。黑暗中的恋爱，有着广阔的隐秘背景，尤其怡人。

“听那坐过牢的男子说，这溪桥上，曾有女子半夜嘤嘤地哭，他在不远的那棵歪脖子树下默默地守了她几夜，怕她一时想不开。感情这东西最是折磨人，好的时候一块糖，不好的时候一张网。”

暗物藏着狰狞的魔爪，但世间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妥善的安排。

夜的幽深像一顶巨大的帽子，要把我们覆盖。风轻轻地摇荡，成年绷积着的心，自然松弛，安甜的睡意袭来。

“又要到中秋了，日子过得真快。”

岁月淹没着鲜艳的过往，卷走浩荡的风尘。头顶星月，身拢山野的宁静，带着溪水的清凉，一种惯性之力，把我们引向远处的光明。夜，在悄悄地滋长。一朵神秘之花，在沉默的山川楚楚地绽放。

作者简介

浇洁，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滕王阁文学院第三届特聘作家。出版散文集《被风吹过》《草尖上的漫步》。作品入选《21世纪中国最佳散文》《2010中国最佳散文》等多种选本。曾获江西省谷雨文学奖，鲁藜诗歌奖，多次入围老舍散文奖。

朗读者简介

周薇，现就职于新余市工信委，从事财务工作，爱好歌唱、朗诵。

作者：浇洁

朗读者：周薇

总策划：吴志刚、邱玥

执行策划：张雪 杨莹

制作、编辑：杨莹

美编：胡嘉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