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邹随笔丨六月飞雪无尽爱

鲁邹随笔-美食：六月飞雪无尽爱或六月雪，夏天的味道

盛夏之际，在乡下有这样一种不显眼的植物，不经意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远远望去那山坡上，一丛如蒿一般高的草却是白花星星点点，犹如青草上凝结着一层霜雪，近看却也亭亭玉立叶绿绿，顶上簇簇开着一串串白色如米粒的小花。

这就是“六月雪”了。

江南六月明明没有雪，为什么那小草得名六月雪？

“四月花初开，六月却落雪”。不在江南乡下生活的人们，一般是不知道她的名字，更不知道她是夏天里一味清凉的野生植物。她不引人注目地在荒山野岭上破土而出，卑微一般生长着。就是在乡野，人们到了酷暑六月才看到她，才想到了她。

对这个小草，人们多称为“六月霜”。在浙中义乌，一般叫六月雪，这或是音相近字不同。我还是喜欢“六月雪”这个名字，在这酷暑难耐的大热天，这是来一场小雪的节奏呀，是何等凉爽快意！六月雪学名奇蒿，茎干筷子粗细，叶中间大两头尖，白色花籽长于枝顶。有的地方也称“刘寄奴”或称“南刘寄奴”。这可是历史上唯一用皇帝的名字命名的中草药。这就有典故了，因可上网搜索到这典故，就不在这里赘述了。

民间有俗语“六月雪盛开，盛夏就来了”。这小草就是为盛夏消暑而来，她是如此地善解人意。六月霜或六月雪，顾名思义，六月之霜、六月之雪，听到这名字就有凉意了。霜在何处？到霜降后凝霜的季节，就知道在草上、树叶上、植物的表面上；雪飞何地？冬日里飘飘然雪花来，落在枯草、房屋、身上。在这大热的农历六月天，六月结霜、六月飞雪，听到或看到“六月雪”这几个字，你就会凉意顿起，有“望梅止渴”的作用了。

六月飞雪无尽爱。

六月雪，确也是有清热解暑的功效的，这是当今潮流的原生态解暑佳品。过去，农村缺医少药，夏日里常出现的中暑、发痧、食积、腹痛、头痛都用它，六月雪成了灵丹妙药。

六月雪的功能，《本草纲目》及众多医著是有记载的：刘寄奴草生江南，茎似艾蒿，长三四尺，叶似山兰草而尖长，一茎直上有穗，叶互生，其子似稗而细。消食运脾、清热解暑、除胀开胃、活血化瘀、亦厚肠胃、止痢开膈、抗肝捐伤、益开养颜。对冠心病、慢性肠炎及结肠炎有良好的疗效，对大肠杆菌痢疾杆菌、伤寒杆菌等十多种细菌有抗菌作用。尤其强调“解暑和神。凡伤寒时疫，取一茎带籽煎服，能起死回生”。

六月雪如此大的功效，是大自然给予人们的恩赐。

炎夏的乡村，六月雪，天然绿色，又不需要花钱去买，是夏日里最好的凉茶。昔日小时候，家里可没有雪碧、可乐、王老吉之类的。那个时候，夏天干活的时候，带一大壶六月雪茶到田间地头，既能解渴又能防暑；放学回来，喝上一碗大人们早已准备好的六月雪茶水，凉滋滋的味道真是沁人心脾，宛若夏日的一缕清凉，这是永难忘的小时候记忆。今年时疫，这六月雪更是派上大用场。在这早春时节，有的人家除了尽量少出门、出门戴口罩、不聚会、勤洗手之外，还坚持每天喝这六月雪茶。

知道六月雪，还是早些年去义南赤岸乡下农户家采访的时候。这农民看我大汗淋漓，就去老屋墙旁地上拎起一黑亮的土茶壶，倒到一碎花白瓷碗，端了过来。茶水是淡黄褐色，还没入口，就闻到淡淡的药香和辛味，气味像端午驱邪的菖蒲和艾草。入口有点苦中带点涩，一股凉意进入心扉，后味感觉到草药的清香味，再回味先苦后甜，顿觉神清气爽暑气消。

六月雪，夏天的味道。

这位农民告诉我，这六月雪消暑茶饮的常识。六月雪全株均可泡茶，取上半部分有籽有叶为多，下半部分少用。当年采来的六月霜当年最好不用，放到第二年来喝口感更好。晚上将水烧开，取几根六月雪，不论是秆、叶子还是花，剪或折成三五公分的小段放进去。泡上一个晚上，第二天再喝，味道就清香浓浓了。当然，当天泡当天喝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味道不那么浓郁罢了，但记得一定要等到放凉了再喝。象我这天喝到的，就是他前一天准备好的。

一群蜜蜂嗡嗡的围绕六月雪飞舞，亲吻着这一簇簇清香洁白的小花。每到农历六七月份，人们开始采收这六月雪。村民田间、山中劳作回家见到了顺手采回。如今城里的人们，也有专门到乡村游玩特意采集一些。采回来的六月雪，成捆挂在门外柱子、墙上风干，不要在太阳下暴晒，只有风干才可保留她的绿色。这样，就是直至来年拿出来，泡茶还绿色依旧。采的时机也有讲究，宜在花未开叶尚嫩时为佳，叶嫩籽在，泡出来的茶色绿得的诱人。只不过看了晒好的六月雪却如枯草，不识货的人，肯定不屑一顾会把它扔掉。

六月雪多产在长江流域以南，对生长的环境要求很低，多生长于山坡林边、灌木丛下及荒山草地。这六月雪虽然平凡、渺小，甚至卑贱，但她却有坚韧不拔的生命力，年年笔挺地生长着。六月雪虽然不是鲜花娇艳，却依旧淡然应季而开，这是她对生命的渴望！

有人说卑贱者最伟大，我不以为然。我认为，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一个卑微的人，却在以为自己多少伟大，谈论着所谓最伟大的事情、有着所谓最伟大的梦想。苏轼对人生在世，有一个非常中肯的比喻：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季羡林曾在自己的作品中写道：“根据我个人的观察，对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来说，人生一无意义，二无价值。”这句话虽然很残酷，也道出了普通人一生的真实。与其“伟大”，还不如这草介六月雪，实在、自然地生长着，不卑视低矮的小草、也不羡慕伟岸的大树。人生坐而论道是没有用的，还是要实实在在的踏踏实实的做实事，才可达到你心中想要的好。

高雅的花艺里，六月雪也叫满天星，只是因配花而存在着。她的花语就是“配角，但不可缺”，要看和什么花搭配。用红玫瑰配衬六月雪表示“情有独钟”；用康乃馨配衬六月雪表示“慈爱与温馨”；用剑兰配衬六月雪表示“宏图大展”。她素馨怡然，用配角的情、无尽的爱给我们带来全面关怀；她冰清玉洁，用洁白的心、卑微的身驱给我们带来好运。

她这实在的卑微，是可爱的；她这自然的卑微，是可敬的。而我们，又有谁愿意甘当配角呢？淡淡的惆怅、淡淡的愁绪，六月雪宛如一孤独行者。这是坚强的独行者。

是的，不论庚子年高温天多么漫长，终究会用不了多长时间，暑热渐行渐远，云淡风凉，雨来叶落。我们终将迎来，硕果的秋高气爽。我们也将再次，把这六月雪束之高阁,弃之如敝屐。

而此时，我倒想起那首歌来：我是一棵小草/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

（20200816于义乌）

作者丨鲁 军（原创作品，谢绝转载等任何形式的使用。侵权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