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人的共同记忆――评程才实散文集《夏日历险记》

海德格尔说，诗人的天职是返乡。到了程才实先生的年龄和文学功力是可以返乡了。最近读他的新散文集《夏日历险记》（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2018年2月出版），跟随他的文字回了一次故乡，返回到了童年。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当其他人都在往前走、向前看的时候，他一次又一次往回走，回到他出生的那个原点，找到了自己的文学矿脉。作家的记忆是可贵的，他能把自己经历的事情记住并记录下来，与同时代的人共享，从这一点来说，他一定有向故乡和远去的岁月致敬的意味。

我们这一代人是有童年的，当下的孩子是不是继续拥有带着趣味的童年我不知道，那只有等几十年以后，当他们回忆童年的时候再说。也许源于时代的变化，童年的坐姿和跑跳也没有了原来的样子。当下的孩子中一定会有作家产生，当他们回忆时，能够写什么呢？近30年的变化，抵得上过去几百年的变化。在这里我想说的是，童年里的生活，到了中年、老年是否能成为生命里的珠宝。作者的童年里有“一块红薯糖”“过凉水的高粱米粥”，有“小火盆”“拿着小镐捡拾玉米茬头儿”，有他的“音乐老师”“平原猎人”“小哑巴”，有“拾麦穗”“挖鼠洞”和“照河蟹”。他写出了我们这一代人的共同记忆，也记录了一段历史。

故乡与作家天然的联系，是作家彼此区别的符号，也是他独特的资源。鲁迅有绍兴，沈从文有边城，莫言有高密，贾平凹有商州，张承志有西海固……在这里我还想说的是福克纳的奥克斯福镇，这是他一生都眷恋的那方“邮票般大小”的故乡。程才实拥有冀东大地。才实与他们不同的是，他是唐山大地震的幸存者，他还长期在建设部门工作，是新唐山的建设者。这部书，则是了解他身份的重要入口。

他写的这些散文一定是在怀念那个浪漫和富于诗意的时代。那个时期，作为一个孩子不知道未来还有历史的转折，我们还要成长。这些散文的意义在于随着时间的推移，童年的游戏已经断代，但回忆没有断，牵挂没有断，程才实用成人的眼光和认知重新书写了那个时期的所有趣事。我们的确不能低估那个时代，我们的童年并不平庸。那个时代，对于今天的孩子来说，看似是虚度或淘气。可是，我们长大了，50多岁了，再回首，我们承继了上一辈人在细雨中奔跑，在大地上飞翔的传统。把它写出来，也是对当下时代的比较和新的见证，必然有其独到的意义和价值。

程才实上了学，就离开了家乡。如果人不离开生养他的那片土地，那个地方还不能说是“故乡”。遥想当年，回溯历史，面对时下的风潮和新的期许，他在寻找，自己有哪些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在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地方生存，他一定带着家乡的经验来凸显自己的人生轨迹。李泽厚在《批判哲学的批判》中说：“应该看到个体存在的巨大意义和价值将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愈益突出和重要，个体作为血肉之躯的存在，随着社会物质文明的进展，在精神上将愈来愈突出地感到自己存在的独特性和无可重复性。”而程才实对那个时期的寻找，变成了今天我们共同的梦想。

我和程才实是同时代人，现在看来我们的经历对当下的孩子来说显得有些抽象、玄虚，或者说是一个梦幻。我们的童年和少年早已终结，那个时代的确是回不去了。历史开启了新的一页，但是，我们也开始了自己宏大的叙事。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三四十年，那个时代的我们成了“祖辈”。但是，我们拥有的财富正在产生着影响，我们的童年或少年，仍然活着。这是我们的使命，我们带着家乡和少时的影子，在新的舞台上歌唱。（陈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