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的内心清静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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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
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
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朱熹说,舍,上声。夫,音扶。尹氏曰:“用舍无与于己,行藏安于所遇,命不足道也。颜子几于圣人,故亦能之。”万二千五百人为军,大国三军。子路见孔子独美颜渊,自负其勇,意夫子若行三军,必与己同。冯,皮冰反。好,去声。暴虎,徒搏。冯河,徒涉。惧,谓敬其事。成,谓成其谋。言此皆以抑其勇而教之,然行师之要实不外此,子路盖不知也。谢氏曰:“圣人于行藏之间,无意无必。其行非贪位,其藏非独善也。若有欲心,则不用而求行,舍之而不藏矣,是以惟颜子为可以与于此。子路虽非有欲心者,然未能无固必也,至以行三军为问,则其论益卑矣。夫子之言,盖因其失而救之。夫不谋无成,不惧必败,小事尚然,而况于行三军乎?”
这一章挺长的,先放翻译吧。
孔子对颜渊说:“如用我,我就做事,如不用我,我就藏身,只有我和你能够这样吧。”
子路说:“您若率领军队,那么与谁共事呢?”
孔子说:“徒手斗虎,徒步过河,死了都不后悔的人,我不会与他共事。与我共事的一定是遇事小心谨慎,善于谋略而能成事的人。”
通常来说,这一章是指,孔子在教育子路,不要逞匹夫之勇,要小心谨慎,善于谋略。虽然子路到死也没有做到。
而广莫的关注点,在孔子和颜回的讨论。
每个活在世界上的人,所遇到的问题,其实只有同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自己遇到一件事该怎么做。
世界之所以复杂,生活之所以复杂,主要原因也就在于这里的一件事,变化万千,千奇百怪。使得人们面对不同的事情,就必须进行不同的思考,使用不同的策略,然后做出不同的选择和决定。
这样的事情太多,就是所谓的不清静。
清静,是所有修行人,甚至所有在精神境界层面有追求的人,共同的希望。为了获得清静,更多的人往往选择让自己能遇到的事,数量变少,种类变少,选择弹性变大,单一事件造成的影响比例降低。比如说,深居简出,归隐山林,衣食朴素,降低物欲,规避竞争,拒绝冒险。
这都是普通人能想到的路径。广莫可以说,这是一种低端路径,一种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路径。用祖师爷的话说,就是当个山野癯童。更重要的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条件用这种路径,实现自己想要的清静。或者是经济不允许,或者是环境不允许,或者是社会关系不允许,或者是自身性格不允许。
比如说,扪心自问,无需回答,这两个月疫情期间,大家在家里呆着舒服吗?想出去吃饭吗?想看电影吗?想出去浪吗?想上班上学吗?想聚会喝酒吗?
如果连两个月在家都呆不住,用这种路径谋求清静,基本属于叶公好龙型清静,建议多买几件没有花纹的素色衣服,表示自己见素抱朴,意思意思就得了。
有低端路径,自然就有高端路径。这里孔子跟颜回的聊天记录,就展示了儒家体系谋求清静的高端路径。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谢良佐说,圣人于行藏之间,无意无必。其行非贪位,其藏非独善也。若有欲心,则不用而求行,舍之而不藏矣,是以惟颜子为可以与于此。
行藏之间,无意无必。意思是说也不主动谋求做什么,有人找自己做事也就去做,做了也不图什么,不做也没有什么遗憾的。
这一条准则妙就妙在,可以当作面对人世间所有事务的唯一准则,面对任何事情都适用。那么时间纷纷扰扰的人事物,不就变成了同一种事了么?变成了那种可以用“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处理的事情。
这不就是清静么。
举个例子。流水线上的工人,看起来非常忙碌,但是如果能控制好自己的心态,这却是个非常清静的工作。因为工作从头到尾都只需要同一个策略,面对所有的零件。脑子里完全不用思考,不用选择,不用判断。到最后靠纯肌肉记忆,条件反射即可。一天到晚干这么一件事,其实跟什么事都不干,对心神来说没什么区别。没有人会认为呼吸和心跳妨碍清静。
很多数学家喜欢从事中学教师的工作,根本原因就是,只要不对一个个学生特别上心,中学教师本质上是个周期性周而复始的工作,不费心神,可得清静。
只不过,走这条高端路径的前提是,要有极其强大的抽象能力,将一个个具体的人事物,抽象到观念的层面,给它们一个统一的,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具体这个策略是什么不重要,和孔子不一样也不重要。只要有了这个策略,然后生活中的一切纷纷扰扰,灯红酒绿,车水马龙,觥筹交错,就成了流水线上同样的零件,一个个处理就是了。
就算不能做到用同一个策略,能精炼到用三五个策略处理所有事务,也可以得大清静了。
孔子跟颜回说只有他俩能做到。根本原因倒不是颜回的境界有多高,而是只有颜回有能力在绝对抽象的前提下,在观念层面思考并和孔子交流。
这绝对是一种天赋,子路就很明显没有这种天赋,所以他根本没有听明白孔子和颜回在聊什么,他只能理解语言中具象的那一部分,听明白了孔子在某个方面夸颜回,于是绕弯子假设一种自己擅长的,有用的场景,希望孔子在这个场景,对自己予以肯定。
孔子明白子路根本没听懂,也明白跟子路讲不明白这些东西,就告诉子路不要逞匹夫之勇,做事要走脑子,就足够了。
而对于从军打仗这种事,一样能用“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的策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