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代我的风》连载(86)丨《爸爸妈妈》

第八十六章

爸爸妈妈

爸爸

一

爸爸，

十三岁您把书本离，

接过爷爷的扁担挑生计。

向南走福建浦城，

向北闯安徽屯溪。

芹江沟再长您甩身后，

五显岭再高您踩脚底。

向西向西向西，

那里有革命根据地。

您挑到江西横峰的布，

做了红军御寒的衣。

向东向东向东，

那里有国人抗战地。

您在衢州埠头挑下船的米，

充过抗日将士的饥。

衢江边，

年轻的您挑着埠头担一步一做劲，

硬硬的石阶留下了您的足迹。

摩天岭，

年老的您挑着柴担一步一颤抖，

看得那山泉也滴滴嗒嗒沿路泣……

一担接一担，

一季接一季。

夏顶炎炎大暑日，

冬踩喳喳冰凌地。

追太阳晚睡，

赶星星早起。

从小儿郎挑到做爷爷啊，

五尺扁担搏万里！

二

肩头磨破结茧疤，

挑脚卖力撑穷家。

爸爸啊，

布满箩而身赤膊，

那是您给客商挑货登仙霞。

蛋满筐而菜无荤，

那是您一分脚钱想当两分花。

日头下山不歇旅馆歇农户，

那是您要把住宿费用全省下。

省分省厘，

省衣省米……

省下来养儿养女，

被您养大的儿子怎么能忘记！

三

爸爸，

儿子年少上大山，

是您教我捆柴用“担抵”。

儿子长大卖苦力，

是您教我做人重情义。

大包干后媳妇不会育秧做田壁，

您一样一样教仔细。

您帮媳妇晒谷汗如雨，

那是碰到了割稻莳田大忙季。

我每次回家给您钱，

您舍不得花呀都存起……

您是留着做善事啊，

唯独不怕亏待了自己！

四

我爸爸年轻时有力气，

使在锄里刀里扁担里，

从不使赌场嫖场毒场里；

我爸爸改革后有福气，

嬉东嬉西，

赌场嫖场毒场从不嬉。

有空读报纸，

得趣笑嘻嘻。

爸爸呀，

您的正气一直浩荡在我心里！

五

爸爸，

当年我买了第一台电视机，

高高兴兴抱给父母长观赏。

全村人还没看过电视呀，

爸爸让它坐中堂。

乡村夜晚到，

您把大门敞。

次次人满堂呀，

您挤在里头喜洋洋。

我爸气喘不舒服，

天气多变怕受凉。

我五千多块勿嫌贵，

把空调抬进了您卧房。

这是全村第一台啊！

村人都来看，

亲友都来望。

您把“改革开放带来的春气”，

打开来让大伙尽情分享！

可村人和亲友一走，

为给儿子省电费呀，

您却让它天天沉默守空墙。

邻居建屋动工鞭炮响，

您说要建就建好一些，

钱不够我支持一间房。

大限将临您已气不顺，

还上村路捡拾垃圾忙……

爸爸呀，

您心里装着大家，

大家怎能不把您念想！

六

爸爸呀，

儿孙想见您容颜，

我爸盼见儿孙面。

每逢儿孙回吴村，

我爸的精神就特别鲜。

望着大路等啊等，

早早坐在大门前。

见儿子如见心上宝，

叫儿媳像呼亲生囡，

孙子相机未举您就眯眯笑，

孙媳“爷爷”一喊您应得比蜜甜。

出生才五个月的曾孙女到身边，

您再无力气也要亲亲抱怀间。

儿子一家回衢州，

您是一步一步送到汽车边，

送到汽车开，

送到汽车转弯看不见。

爸爸呀，

您把儿孙黏在眼里，

儿孙把您暖在心间！

七

爸爸呀，

您和我妈妈到衢州，

儿孙无不乐陶陶。

您和我妈妈欢喜吃啥菜，

儿媳买来烧；

您和我妈妈欢喜穿啥衣，

孙媳带您俩大店选来小店挑。

星期天全家出动嬉府山，

您是一路观景一路笑。

您孙子一路跑前又跑后，

为爷爷奶奶忙拍照。

现今相片还保存电脑里，

您的话呀还在我耳边绕。

爸爸，

您才做了九十岁生日呀，

没想到身体一垮如山倒。

儿孙再也看不到您的面，

儿孙再也听不到您的笑！

八

爸爸呀，

加减乘除，

算不清父母培养子女的付出；

诗词曲赋，

写不尽父母撑持穷家的苦楚！

爸爸呀，

木勺再大啊难把滔滔东海尽舀，

言语再长啊怎把父子情谊全诉！

九

爸爸呀，

我出生时停哭在您的怀抱，[注]1

您逝世时微笑在我的怀抱。[注]2

父子的心啊，

不管生生死死，

永远在一起跳！

爸爸呀，

我出生时哇哇哭叫呀您甜甜微笑，

您逝世时甜甜微笑呀我失声悲号。

出生时我哭错了呀爸爸，

我做了您的儿子应该笑！

永别时您笑错了呀爸爸，

您一走苦了你儿子长哀悼！

十

爸爸，您走了，

天上催归一酒神，[注]3

人间恨少一真人！

曲曲哀乐揪心肺，

面面悲声痛子孙。

爸爸，您走了，

人间留下一高山，

岁岁年年荫后人。

后人有靠再奋发，

锦绣家乡日月新。

十一

思父夜深泪，

十年枕不干。

一滴做墨水，

写给星星看。

妈妈

一

妈妈，

谢谢您给了我一个学生头，

小时候读凳头桌头，

长大了读田头街头，

退休了读物读人读不够！

谢谢您给了我一双干活手，

干粗活能挥锄头，

做细活能捏笔头，

粗粗细细美我地球！

谢谢您给了我一个大肚兜，

能装饭来能装酒，

能装喜来能装愁，

装得下一个小宇宙！

谢谢您给了我一双大脚板，

南北东西到处走，

秋冬春夏不停留，

人间福气我追求！

谢谢您给大地添了一头牛，[注]4

月月年年耕地球。

畈畈坪坪把汗流，

一生屡屡喜丰收！

[注]1妈妈说，我出生时哇哇大哭不止，爸爸笑着抱起我一哄，我就不哭了。

[注]2那一夜，我把病危的父亲抱在怀里睡觉，左手抱累了换右手，右手抱累了换左手。清晨，父亲含笑去了天堂。

[注]3爸爸的绰号叫“酒神”。

[注]4 我属牛，一头“傻牛”。

严元俭，浙江江山人，浙江日报高级记者。农历牛年（1950年初）生，13岁务农，24岁当“草根记者”，36岁调入浙江日报驻衢州记者站当记者。退休后学写新诗，第一本新诗集《心迹》连印8次，好评不断。即将出版的诗自传《我的时代我的风》，以其“独一无二的诗风，独一无二的内容”，在征求意见时深受读者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