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的一首诗 狠狠打了我的脸
前几日,大学同学聚会,觥筹交错之间,讲到一件趣事。关于我的。
喝,喝,喝
大学时,我学的是理科。不知哪根筯搭错了,大一下学期,喜欢上了唐诗,捧着一本《唐诗三百首》天天背。
钱锺书先生小时候读书,除经、史、古文外,“有《唐诗三百首》,心焉好之。独索冥行,渐解声律对偶”。有几人能比得上钱先生?几个月下来,虽然也是“独索冥行”,但没有诗歌基础,我依然不懂平仄,焉知韵律。不过,通过书本的注解,也略微知晓了一点古诗歌的写作规律。
这一天课间,我正和几个同学卖弄律诗的写法,拿伟人的《长征》作例,不是所有七言八句就能称为七律,律诗有讲究,首联、尾联不论,颔联、颈联“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都是要求对仗的。
正讲得兴奋,同学们也听得津津有味,班长走过来。班长姓杜,年龄比我们都大,被同学们尊称为老杜。老杜笑咪咪地从衣兜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我,说:“老弟,看看这首诗写得咋样。”
纸条写着:
群鸡正乱叫,客至鸡斗争。驱鸡上树木,始闻叩柴荆。
老杜说,写诗的是他一位长辈,一直落榜、常年复读。有一年长辈回家,即情写了一首诗。原诗太长,只录前四句,让我评评。
一听是落榜生,先轻视几分。看了几遍,心下有了计较,对老杜说,诗忌重复,二十个字,“鸡”字重了三次,可能是学崔颢的《黄鹤楼》,姑且不论;再看这遣词用句,“群鸡正乱叫”,这叫诗吗?太直白不含蓄;还有“驱鸡上树木”,死板,鸡不能上锅台,不能上房顶,非得上树?
我告诉老杜,让你长辈好好读读唐诗,不要以为诗就是凑字数。老杜笑笑,划火柴点了一根烟,顺手将写着诗句的纸条烧了。说,好的,好的,一定给长辈捎到。
一开始我很高兴,“好为人师”的满足感让我自得。过后细想想,老杜那“蒙娜丽莎”般的微笑,让我感到可疑。不好意思直接问老杜,托中文系的老乡打听,这“群鸡正乱叫”是否有出处。
三天后,老乡告诉我,这是杜甫的《羌村三首》之三,他们老师也是翻《全唐诗》翻了三天,才查出来的。
怪不得老杜说是他长辈的诗,杜甫也姓杜,他倒好意思;还有,他说将我的话“一定给长辈捎到”,哪里是“捎到”,分明是“烧到”!老杜太阴险了。
这件事,让同学们一直笑到毕业,从那以后我再不敢提诗。还是苟且吧,诗和远方不是吾辈可企及的。
诗和远方
席罢,喝着茶大家闲聊,就着大学时我的笑话聊诗,老杜说,现在有种废话诗,让人看不懂;有一同学接着说,诗刊登了韩国的结巴诗,“受,受,受不住的我,我 那哭声让我想吐,吐”,这算什么东西?
他们看着我,想让我发表看法。我看看他们,一个个嘴角微弯,还是一副“蒙娜丽莎”般的微笑,我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指不定他们又想看我笑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