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未必醉 率性邻家情

晨起阅《五柳先生传》，颇感惊讶。五柳先生所述之性情为人岂不宛若目前，似曾相识？自穷乡僻壤而来，弱冠离乡，乡风之事，耳濡目染；人情世故之态，如在目前，虽年深日久，却并未云烟消散，了无痕迹，依然亲切可闻，历历在目。

故园犹在，风俗依旧，邻里乡亲，依然如故。距乡虽不甚遥远，聚合却少，偶或回乡一叙，往事如新，仍能耳熟能详，津津有味。家在丘壑，人烟稀疏处，但见袅袅炊烟，缕缕飘零；鸡鸣犬吠，此呼彼应。羊肠野径，蜿蜒而过，走村串户，越阡度陌，小桥流水人家，层出不穷。

山水相连处，屋舍俨然，依山临水，风水绝佳。先人慧眼识珠，庄园聚合自成一体系，村前村后，必有通衢，茂林修竹，松柏枫柳树，桃杏石榴，应有尽有。白杨居多，榆柳不少，巍峨壮大者必定是枝繁叶茂的枫香树。

枝干粗壮者，数人合抱犹恐不及，矗立村口通衢，标榜威严，镇宅辟邪，神圣不可冒犯。树下溪流洋溢，树上鸟窝硕大，叽叽喳喳的喜鹊飞来飞去，晨昏舌噪，不厌其烦，反以为乐。顽劣儿童，吆三喝四，棍棒鼓捣，无奈香枫树高大挺拔，直上云霄，鸟窝树冠寄存，高不可攀，只能望天兴叹。

集体出行劳作，披星戴月而返，有“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之雅乐。队长号令，雀跃而行，老幼妇孺，各有所专，人人勤奋尽力，件件落实详细。帮扶弱小，扶危济困，年岁不好，欠收减产，必有补救。旱地开荒以救急，水田细作以解困，蔬菜瓜果补不足，相互接济过蹇塞。

一家有事大家帮，邻里串门似亲戚。新鲜事情口耳传，美食美酒共欣赏。乡村习俗多，全靠邻里忙。婚丧嫁娶参军入学，一家有事众人做，邻里欣然来捧场。尽心竭力不言谢，互帮互助好风尚。人情胜过天，俚俗有标榜，近邻过远亲，亲情御万方。

先祖有遗训，读书可兴邦。吾乡虽僻壤，识字断文颇稀疏，尊师重教有风尚。有乡学先生临堂， 上座献茶恭如亲。后生敬畏，俯首帖耳听教诲；乡邻纯朴，耳提面命心欢喜。褒扬固然高兴，修正更加虔诚，逢年过节拜先生，奉纸研墨请墨宝，先生博学，书法精湛，挥毫泼墨，笔走龙蛇，行草楷隶绘新篇，隽语警句颂华年，皆大欢喜乐蹁跹。

五柳先生说：自己“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晏如也。”这是以纯情风俗以自嘲，也是以邻里乡亲无拘无束以自慰。所不同的是，陶氏是隐退仕宦，风雅之士，尚有“草屋八九间，方宅十余亩，桃李罗堂前，榆柳荫后檐”之雅趣凭资，足以“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

吾辈乡民远不及陶氏之儒雅，也远不及陶氏能常做饮酒之乐，但在：“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这一点上却颇为相似，区别就是陶渊明是自己读书吟诗，而吾辈乡亲则是督促儿女们勤奋读书。时虽有别，其乐不同，其殷殷之情亦有千差万别，但纯朴之风，田园之乐，俚俗之情却可以遥相呼应。

“衔觞赋诗，以乐其志，无怀氏之民欤？葛天氏之民欤？”自嘲也罢，自诩也罢，在五柳先生那里都只是聊以自慰而已，而今，吾辈乡亲欣逢盛世华年，无须自嘲自诩，而能舒怀尽兴，温良敦厚修睦，蔚然而兴，怡然而乐，岂“无怀氏”“葛天氏”所能望其项背欤？

每虑及此，便欣然而乐，赞曰：家乡风俗淳，陶氏有传人。饮酒未必醉，率性邻家情。敦睦遗风在，往来吾村兴。欣逢好时代，晏庐焕然新。

2019年12月22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