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三月桃花雪》王恒
散文
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有些凄美；喜欢雪，因为雪在冬季里孕育，是凄美中的凄美。
天空中飘起了雪。
时已三月，家乡的那片桃园应该是鲜花开满枝头了吧
——引子
下了一夜的雪。
洁白的雪，天外落下的精灵，飘飘洒洒，从仙界来到尘间。好一个银色的世界。零星的村庄被白色连成了一体.太阳出来了，耀眼的亮。好一幅雪国的天然之作。不知是谁，不知什么时候在这画上添了一个大大的“人”字，这个“人”字的一脚落在东边的王庄，一脚踏在西边的李庄。王庄李庄是临村，在两村的交界处是片桃园，而这个“人”的头正伸进了那片桃园里。好一片桃园：满树的桃花，冰晶的花，红的，白的，迎着雪，正开得艳。这时候才明白，原来那个大大的“人”字是由一串深深的脚印踩成的。那印迹一直向前去，伸向桃园深处。一棵桃树下，出现一男一女，十五六岁模样。男孩走来走去，脚步零乱。女孩低头而立，默默无语。“我带你走。”男孩的声音。“走？”女孩脸上掠过一丝笑容又很快地隐去了，“我们能去哪里？”“去——”男孩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却被空气凝住了。是呀，却哪里呢？他自己也不知道。男孩女孩是一对恋人。男孩是王庄的，女孩是李庄的。小学的时候，男孩女孩是同学，好友。中学的时候，男孩女孩是知己，恋人。男孩与女孩的爱真的如他们的友谊一样纯。男孩与女孩的心靠得如他们的村庄一样近。去年，男孩考上了高中，女孩没考上，毕了业。男孩这次从学校回来是因为女孩给他去了信。女孩给男孩去了信是因为她听说有人给她说了亲。男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天空中飘着雪，男孩那跳得“咚咚”的心将要被凝结。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男孩就出了家门。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因为女孩在信中说，她会在老地方等男孩回来。
于是，两条规则的“虚线”在桃园处合了拢。男孩从来没有想过女孩要嫁谁，除了自己。所以当男孩看了女孩的信后便连夜赶了回来；当男孩见一向调皮活泼的女孩这样安静时，他想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于是他急坏了。待一个又一个的挽救想法被自己否定之后，男孩真的束手无策了：“唉，怎么办？”他一拳重重地击在桃树上，枝上的雪仿佛受了惊吓似的,纷纷跌了下来。“你干什么呀?"女孩拉住了男孩,"疯了,你?”“我......”男孩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见女孩两只眼睛正直盯着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行！”男孩又加了一句。这时女孩却突然笑了：“好了，好了，看你那傻样儿，人家骗你呢，逗你玩呢。”男孩子一愣：仿佛没明白女孩的话，傻傻地望着女孩。女孩呵呵一笑：“有人给我说亲那倒是真事，不过已经被本姑娘给拒绝了，不过你今天的表现倒挻让我满意的。”男孩终于醒悟过来：“噢，弄了半天，你又在耍我呀。”女孩得意一笑：“耍你怎么了，捉弄你是本姑娘的专利。”“好啊你，让我干着急了半天，看我怎样惩罚你。”男孩说完，便抓了一把雪向女孩冲去。”女孩惊叫一声：“啊——救命呀，笨蛋打人了！”欢笑着拔腿就跑。
于是两人嬉笑着打闹起来。欢笑声一阵阵响起，那声音蹿出桃园，冲进云霄，在桃园上空久久地回荡开去。枝头的积雪濑濑地落下，盛开桃花的冰晶在太阳的照射下开始一点点融化。终于两人闹够了，也玩累了。男孩和女孩重重地喘着粗气，在一棵桃树旁蹲了下来。这时男孩问女孩：“这次虽然你给拒绝了，可以后别人还是会给你提亲的，到那时你怎么办呀？”女孩把头高傲地一昂：“随他们的便，只要我不愿意，他们提一万次也没用。”男孩一笑：“那要是你的爸爸妈妈一定要你愿意呢？”“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别人谁说也不算数，我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女孩的性格很是倔强。"那你想嫁给谁呢？”男孩故意问。“嫁——”女孩朝男孩做了个鬼脸，“就不告诉你。”冷不防，女孩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放在了男孩的头上便笑着跑了。“好个坏Y头，竟敢暗算我，看我抓住你。”说着男孩就追了上去。于是欢快地嬉闹声又在桃园里响起。太阳偏向了正南方，要回去了。“唉，你又要走了。”女孩噘起了小嘴。“是呀，又要好长时间见不到你了。”男孩也不舍。男孩把手放在女孩的肩头，说：“等我三年，到你十八岁的时候我也完成了学业，我布置好世上最漂亮的新房来娶你。”女孩一乐：“真的？”“当然真的。”男孩信誓旦旦。“到时候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喜欢上别的女孩而把我忘了呢？”女孩又调皮起来。"怎么会呢?当然不会，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不信”女孩又在捉弄男孩了。男孩急了，猛地男孩拦住了女孩的手就走。女孩赶忙问：“你带我干什么去呀？”“拜堂成亲”男孩回答。“拜堂？”“成亲？”女孩瞪大了眼睛，“在这？”“怎么了，这不行吗？我们以天地为媒，桃园为证，怎么不行？”当然行了，只要两人是真心相爱的，在哪儿拜堂又有什么区别呢？女孩窃喜。
于是，男孩采了一朵桃花别在女孩的头发上，算作是婚花。于是，男孩和女孩在雪地上郑重地跪下：先拜天，后拜地，然后又朝他们各自的村庄拜了，算作是拜高堂，最后两人又对拜了。这样婚礼就算是完成了。男孩对女孩说我的爱只为你而存在。女孩对男孩说我的心只属于你一个人。天地无语，这场三月桃花雪却是证据。转眼过了两年，桃花又开了两次。再过一年，女孩就十八岁了，男孩就要来娶她了。然而就在这年，男孩的家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男孩的父亲做生意折了，不但好几年的积蓄挥之一空，而且还欠下一大堆的债务。为了还债，男孩辍学了；为了躲债，男孩不得不随父母远走他乡，流离失所。女孩终于到了十八岁。然而，男孩却没有来娶她。当桃花开满园的时候，女孩一个人在桃园里哭了好久，好久。
过了些时候，人们似乎已经把那一家人遗忘了，从此男孩也没有了音讯。农村的年青人结婚都很早。已经是大姑娘的女孩出落得格外漂亮，于是提亲的人家更是络绎不绝了。然而女孩总是一一拒绝了。她要等，等到那一天，那一天男孩抬着桥子来接她。女孩很倔强，父母也不敢说些什么，因为一说，女孩就会哭，很伤心。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女孩在桃园里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男孩还是没有回来。女孩二十三岁了。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也不再是大姑娘，却是老姑娘了。父母整天为她唉声叹气，乡亲也把她指指点点。女孩很心痛，心痛的时候女孩就去桃园，而到了桃园，女孩就会哭。女孩的泪水也终于在桃园里落尽，干涸。
不知什么地方传来消息说：男孩已经远居他乡，并且已经娶妻生子了。女孩听了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人在桃园里呆了好久好久。女孩相信男孩不会的，不会的！然而，不知为什么女孩却答应了又来提亲人的亲事。八年了，整整八年了,两千九百多个日日夜夜，女孩的那颗倔强的心因相思的苦痛而枯萎了。然而，在个遥远的他乡，同样有一颗心也在饱受着这种煎熬。男孩对女孩的思念又何时停止过，只是......唉,这些年来,为了还债父亲累垮了,母亲也病倒了,男孩细嫩的肩膀不得不担起生活的重量.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拖着疲惫的身子,他才能想想自己的心事,想家乡的那片桃园,想那让自己朝思梦想的女孩.男孩从来没有忘记自己当年对女孩的承诺，然而现在男孩怎么面对女孩，怎么实现曾经对她的承诺，这成了男孩心中一个永远的疚痛。于是男孩只有为女孩默默的祈祷，祝福。也许人只有在长大以后才会懂得年少时的那些海誓山盟是多么地幼稚，多么地理想化，而理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却又是多么地大。
女孩终于要出嫁了。得到了这个消息后，男孩笑了，笑得眼泪如海潮一样汹涌。女孩出嫁的那天，天空里飘起了雪。好大好紧的雪，猛下着，仿佛要把所有的道路封断一样。然而，迎亲队伍还是来了。风恕吼着，撕裂他们的衣服；雪咆哮着，拍打他们的脸。看他们一个又一个地缩成一团，在雪地里一步一步地爬行。然而，他们还是来了。枪炮响起来了，村子热闹起来了。女孩的家里挤满了人，嘈杂着来看热闹的。而女孩的房里却静得可怕：女孩穿着红得刺眼的婚装，她没有哭，没有闹，只是坐着，静静的，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她无关。父亲忙得不可开交，跑里跑外地去招呼邻里客人，而母亲却哪里也没有去，她一直在陪着自己的女儿。也许，此刻女孩的心情只有她才能知道。母亲不住地劝着女孩：让她想开些，如果想哭就哭出来也好。然而，女孩却仍然得一动不动。要走了，母亲抱着女孩哭了起来，而女孩却流不出一滴眼泪。要上桥了，女孩由母亲扶着走了出来。“新娘子真漂亮，真好看！”“新郎真有福气！”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母亲看了看女儿，女孩还是那个样子，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母亲的眼泪禁不住又流了出来。女孩上了桥子。
桥子出了女孩的家门。桥子出了村子桥子走到了那片桃园处。时已三月，枝头满树桃花。晶莹的桃花啊，在雪中下开得艳！风刮着，掀起了桥帘，满园的花映入了女孩的眼里。雪飘着，飘进女孩的桥子，落入女孩的眼里，却化作了一颗亮闪的珠子从女孩的脸颊上划下。在女孩眼睛眨动的那一刹那，女孩看到了两个身影：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在满树桃花的院子里追逐，打闹。枪炮又响起，那声响在桃园上空来回游荡，却变成了两个欢笑声音的嘻闹。
没有人会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天：天空下着雪，女孩心里滴着血。没有人会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夜：男孩在雪地里站得没有了知觉。于是，对于雪，男孩有一种欲说还体的感觉；见到桃花，男孩都想说一些埋在心里太久的心里话，而家乡的那片桃园却总是让男孩魂饶梦牵。后来男孩听说女孩婚后很幸福，丈夫公婆对她都很好，只是很少见到她笑。婚后一年，女孩有了孩子，是个白胖的男孩。她给他起了好听的名字叫非非。后来男孩也终于结了婚，也有了孩子，是个可爱的女孩。男孩给她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心心。也许，女孩的丈夫还不知道，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个男孩也叫非非。也许，男孩的妻子也不知道，很早的时候也就有个女孩叫心心了。后记：我想最美好的东西不应该得到，拿在手里，那种拥有只是短暂的一时；最美好的东西应该失去，记在心里,这种拥有才是长久的永恒。
也许，这就是命运，这就是人生，一种美，残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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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恒，男，网名：云野多庄。祖籍河南周口，现居江苏无锡，自由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