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张家鸿：非宁静无以致远——读《守住宁静：侯军序跋集》

《守住宁静：侯军序跋集》 侯军 著 海天出版社 2019年2月版

张家鸿/文

《守住宁静》是侯军从上个世纪90年代至今所写的序跋结集。书分四辑，前三辑是给艺苑师友所写，通过序跋品评众多师友的作品，抒发自家的见解与感悟。第四辑的文字源于自家著述，交代创作的心境、写作的缘起、人生的诸多感悟。不管是点评师友作品还是简括自家著作，每一篇序跋都是一道朴实、淡雅、丰厚的精神盛宴。朴实是指文字的实诚与直爽，不摆架子、不套理论。淡雅是洋溢在字里行间的一种气息，让人心中有渐渐升腾起翱翔艺术天空之感。丰厚者，丰富厚重。

在谈起别人称许的“鱼王”雅号时，画家王洪增满脸通红地说：“那是人家跟咱逗着玩儿，千万别当真。”人贵有自知之明，画家也不例外。陈连曦用彩云点缀雪景，用明艳奔放的殷红表现红叶，在锐意创新中又为能守住一方小小砚田而心满意足、神清气爽。对祖国的山水爱得真诚、深挚、痴迷的徐义生，因为忍受过孤独、直面过困厄，才描绘出大气磅礴、真情充沛的画作。李志强即便在展示机敏与狡黠时，眼里依然有一泓清澈见底的心泉，否则他的画怎能总是透着一种纯真的稚拙感？从小家境贫寒的郑朝阳，买不起石头就找平整的砖头刻字，手掌受伤了就定制陶印来刻，如此的殚精竭虑艰苦卓绝才让他成为有名头有成就的篆刻家。

因为有精神，艺术才有四射的光芒，才有让人艳羡、企盼的无限可能。然而，对侯军来说，这些艺术家的围绕、唱和、交心、共赏其实是他生活中的常态，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之余互相鞭策、共同提升。这种“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之状态非有宁静之心来支撑不可。这本书不单展示侯军的艺术观点，还顺道展示了他那充满光芒、充满精气神的朋友圈。

能在艺术之路上自成一家者，其内心深处必定站立着一个大写的“人”字。“人”字加一横为“大”，“人”字加两横为“天”。大写的人一定是顶天立地的。大写的人之所以可以顶天立地，盖源于有强劲的骨骼做支撑。能在艺术天地里自得其乐者，必然有自甘寂寞、不为世风所动的定力。骨骼也好，定力也罢，两者有着同样的源头，那就是对艺术的痴迷。我是书画艺术的门外汉，因此读此书的关注点主要在于艺术家渗透于作品中的人格魅力与攀登艺术之路的意志品质。在论郑朝阳篆刻艺术的文章末尾，侯军有一个值得再三咀嚼的论断：“中国的传统艺术深不可测，高不可攀。行至高处，往往比的，不是技法，不是勤奋，不是功夫，甚至不是聪明，而是学养和悟性。”对艺术家来讲，人格意志与学养和悟性密不可分。

通读厚实的《守住宁静》，就像遇见侯军充实又完整的成长史，借之可以大体了解侯军走过的人生与艺术之路。厚实不仅是把书拿在手中得到的质感，还因为了解过侯军的心路历程之后获得的感悟。他当记者、编辑，身为作家和评论家，都因为有艺术与友情的润泽而享受着难以言传的幸福与快乐。首先，守住宁静是侯军对师友艺术创作与日常生活状态的总结与提炼。如果没有守住宁静，如何能在艺术的道路上越过一个又一个障碍，攀上一个又一个高峰？艺术的光芒是照不到内心浮躁之人心中的。其次，守住宁静是侯军的自我期许。他的宁静从何而来？从对艺术的痴迷而来，从与师友们的倾心相交而来。“每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的心灵深处，其实永远保留着一块纤尘不染的净土、一片芳草如茵的田园和一湾清澈见底的深潭，那就是他们的精神家园。”有精神家园者，必是可以守住宁静之人。他们的守住宁静，无须用力、无须费心，是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亦如侯军在为《樊鸿宾新作集》所作序言中所写的：“任凭外面如何喧嚣，他一概是不闻不问，只是默默地为实现自己的艺术理想，躬身拉纤，拾级而上。”这是他对樊鸿宾的印象记，也是作者本人的总结陈词。

《守住宁静》给我带来的不仅是艺术眼界的拓宽，它给我带来的最深刻之处在于精神的启迪。如何在嘈杂的现代社会中，守住自己的一方天地，进而守住内心的静谧，这是许多人都必须应对的问题。序跋中涉及的艺术家是切近的榜样，而侯军本人则是用心的既导且说的介绍人。然而，独属于自我的一方天地到底在哪里，是导致现代人随波逐流的重要原因。侯军笔下诸多情理兼具的序跋，至少是读者暂时摆脱焦躁的善意引导。如果心中有理想，也许可以隐忍现实的不如意？如果心中有远方，也许可以不必过于在意周遭的众说纷纭？

宁静是当下世人最为缺乏的心境。人们的眼睛总是盯着眼前触手可及的名与利，忘了眺望远方的诗意。没有宁静，就不会有悠悠然的期待。精神世界的许多美与好，即便是看似触手可及的，也是无法急于求成的。急功近利，往往会坏了美好的心境。对众多现代人来讲，心境已不可得，哪会有心中充满期待的远方呢？我以为，赏读艺术佳作是通往远方的路径之一。这是侯军告诉我的，也是读者们不难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