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铸此词 用最无理之辞 写出最有情之语 媲美苏轼《江城子》

北宋词人贺铸以一句“梅子黄时雨”获得了“贺梅子”的雅称，其实，贺铸除了《青玉案》，还有一首经典之作，便是这首悼亡妻子的《半死桐》。

半死桐

宋 贺铸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半死桐》又名《鹧鸪天》《思越人》，因此词有“梧桐半死清霜后”句，贺铸又名之为“半死桐”。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阊门，苏州城西门，代指苏州。诗人旧地重游，再次来到苏州，却已经是万事皆非，曾与我同来的妻子，为何不能与我同归？开篇一问，扣人心弦，喊出了诗人心中发自肺腑的不尽悲痛之情。曾经同来，却不能同归，这突兀的一问，看似极为无理，实际上却是极为有情之语。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妻子为何不能与我同归，接下来的这句给出了答案。梧桐半死，枚乘《七发》中说，龙门有桐，其根半生半死，一说此桐为连理枝，其中一枝已亡，一枝犹在，斫以制琴，声音为天下之至悲，用来比拟丧偶之痛。清霜，寒霜、白霜，用以指头发花白，如元好问《征人怨》：“塞垣可是秋寒早，一夜清霜满镜中。”梧桐经历了清霜后，已经半生半死，落叶萧索；头白的鸳鸯，也失去了陪伴，在孤独地飞翔。老年失偶的诗人，头发花白，内心的悲痛谁人能懂？

“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出自《薤露》:“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晞，干。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暂，就像草间的露水一样，只要天一亮、太阳一出来，就会在顷刻间化作乌有，了无痕迹，正所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旧栖，旧居，指生者所居处。新垅，新坟，指死者葬所。“旧栖新垅两依依”，妻子已经不在，诗人只有流连于旧日同栖的居室，又徘徊于垄上的新坟，以此来排解对妻子的思念之情，“两依依”写出了诗人对妻子的依依不舍。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曾经与妻子一起居住的房间，如今只剩下一张空床，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床上，聆听着南窗的夜雨，妻子那一年在深夜里为自己挑灯补衣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但是如今这样的情景却再也不会出现了，往昔的温暖与今日的凄凉相对比，往事越是温馨，如今的沉痛就越是深刻！

“谁复挑灯夜补衣！”结尾又是一个诘问，将诗人对妻子刻骨铭心的思念写得悲痛万分、催人泪下。短短七个字刻画出了曾经与妻子相濡以沫的生活情景，以细节感人，与苏轼梦境中的细节：“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有异曲同工之妙。贺铸这首悼亡词笔力深厚、哀婉感人，媲美苏轼的悼亡诗名篇《江城子》，并称北宋悼亡词的双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