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散文｜总有一些背影温暖你的眼窝

前段时间，办公室里来了姐弟二人，准确地说，是70多岁的姐姐带着60多岁的弟弟，来找我反映情况，这又是一个“干着干着把自己干丢了”的故事。

好在档案居然转到了自己的手里，上面红彤彤的大红印章是没错的，类似的这样“干着干着把自己干丢了”的例子有不少，有些无证可查，当事人说：“我说的全是真话！”可是没有任何丁点儿的档案资料，没法证明呀！

这些齐全的档案材料，让人看到了问题解决的希望。

这姐弟三人是一个老先辈的后代，来的姐姐和另一个没来的姐姐，都自己拿钱，给弟弟交了十来年的养老保险。每月九百多元。姐姐给弟弟花钱，很大程度上要看姐夫的眼色，让我油然对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产生了敬佩，把赞美之词毫不吝啬地献给了她。

在姐姐点点泪光中，我委婉地批评了这个已经60多岁的弟弟：“你一个大老爷们，自己的事情得自己上心，转关系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二十多年过去了，落得这个局面，却让俩姐姐操心。如果不是俩姐姐深明大义，更是俩姐夫胸怀宽广，你这后半辈子该如何过？”

姐姐爱护弟弟的这腔深情，令人动容。要知道，她们也是工薪家庭，也要抚养孩子照顾家庭，这些钱是一分一毛地从嘴里抠出来的。这十多年来，谁理解姐姐对弟弟的满腔爱呢？

但是后来，我又给姐姐做了思想工作：我支持你帮弟弟去找原单位寻求自己的合法权益，不是请求，而是正当的要求，不要跪着，但也不要偏激。

一定要心平气和地去找单位说理，实在说不通，就通过信访渠道解决，现在党和政府是有正气的，要相信正义。

但我又分析，如果这事得不到解决，那也不要因此而走入另一条死胡同。人生之路十分漫长，已过了六十多岁，一定要想好剩下的日子该怎样健康理性平和地走完？

我说，作为大老爷们的弟弟，一定要想着姐姐的恩情，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健康，一定要从这段人生的阴影中走出来，现在说要干一番事业基本不可能，但养好身体，就是给姐姐减轻负担，弟弟的笑脸，就是姐姐的开心果，剩下的日子还要姐弟三人，搀扶着走过。

作为这些年付出了血汗的姐姐，今后更要为弟弟好好地活着，不要激动，如果真为这两三万元，激动过头了，身体受损，因此少活个十年八年，那争回这两三万又有什么意义？你当姐姐的任务还很重呢，眼看当下的情况，还需要姐姐再拉扯一把。

更何况，人活着不仅仅是个人，还有自己的孩子、孩子们的家庭，还有其他亲人，不要再给他们添伤心的麻烦，活好自己，就是为活好一个家庭做贡献。

姐弟俩擦干眼泪，下楼时姐姐说，我听你的张老师，要好好活着，也要让弟弟好好活着，我也不去闹，但我要挺直腰杆。我说这就对了，我站在你们这边给你们鼓劲儿。

看着姐姐扶着弟弟进电梯的背影，我眼窝一热，这就是那个信任你，来找你帮助的，不是亲人的亲人。

偶尔我也值个夜班，偶尔也坐这个城市23：50最晚的一班公交回家，发现夜公交成了代驾小哥的专车，每次深夜公交，车上只有两三个代驾小哥，身体壮实，是典型的山东大汉。其中一位相貌奇伟，双眉之间有一个火红的大痣。

那几天，天寒地冻，他们都裹着厚厚的棉衣，一辆可折叠的电动自行车，我仔细观察了观察，像是后来改装加的电瓶，他们一脸的疲惫，但又一脸的憧憬，急匆匆地从一个小区赶到另一个酒店。公交司机缓缓开着车，等代驾小哥把电动车挪下公交了，确认安全了，再慢慢朝前开。大家都是无声的默契，其实是在寒夜里走过相同的一段路，是共同走过一段短暂的深夜旅程。我就想，他们的家人一定还在盼着他们平安归来，也许孩子还很小，甚至还在襁褓之中，还不知道自己父亲的这番打拼，但是如果是身为父亲的代驾小哥，一定早早盼着带着丰收的喜悦，早些回到温暖的被窝，就像我走进院子，抬头一看，其他住户的灯都黑了，只有属于我的那一扇阳台上的灯是亮着的，是家人留给我照亮回家的路。

每天清晨，都是早早起床送孩子，那时这个冬天的城市还未完全苏醒，但环卫工人早已上岗了，有一次路过一个路口，一位环卫大叔在认真仔细地洗刷一个马路牙子，洒水车冲起的泥浆，沾在大理石的马路牙子上，每天早晨清洗成为必不可少的工作程序，他在寒风中认真地挥动拖把清洗，神情专注，一辆公交车经过时，远远地就摁了一下喇叭，这是给寒风中环卫大叔送上善意的提醒，还是送上冬日的祝福？还是送上职业的敬意？或许都有。

曾经有一位同事，转发了一位一手抱孩子一手扶三轮车送快递的大姐的照片，说自己“眼眶一热，泪就下来了”，其实看到代驾小哥搬电瓶车、看洗马路牙子的大叔时，我的眼泪也下来了，我在同事的朋友圈给他回复说：“我陪你”。

总有一些生活的感动，令你眼窝一热。这不仅仅是生命的本能，更是生活本身。

谨以此笨拙的文字，默默致敬这些高大的背影。

选自《齐鲁晚报》作者：张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