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游记：游黄山赏木莲

一位刚休假就千里迢迢赶来寻幽揽胜的老同学，要我陪同登黄山，我因身体欠佳，自己定了条规矩：“只当文字导游，概不陪客登山”。谁知我这老同学从小生就一股绵劲。我经不住纠缠，只得“开戒”。我这位老同学，不知几时起对植物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问我，你讲黄山市华东诸省、市首屈一指的、品种最多最齐全的天然绿色宝库；早有无石不松、无坡不绿、无水不清、无时不花的美誉。你的科学根据怎么样？我说，这天然绿色宝库的成因：一是它的垂直地带性较齐全。

山脚下的纬度水平地带性属于亚热带，每升高一百公尺有大约一度的温差，这样山腰与山顶就分别属于温带和寒带了。一般的花，在平原上花期只有半月、十天，生长在黄山的却能开放一两月之久。二是保护得好。他听后似信非信地邀我先到山脚下的“百草园”、“树木园”以及“植物标本陈列室”，把实物和图表看了个仔细，这才跟我一起拾级登山。他说：“寻幽探胜，也如做学问一样，最忌囫囵吞枣，顺序方能渐进。”

黄山的茂林修竹浓荫如盖，翠壑幽谷间清风徐徐，崎岖盘回的石级道上游人如织，我俩的注意力时而被花香鸟语吸引，时而又落在叙古聊新方面，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号称“百里黄山第一大刹”的慈光寺门前。慈光寺的屋宇坐北朝南，背靠朱砂峰，面向桃花峰，这在“山山石骨无肤，路路依岩开凿”的黄山是个极少见的合理选择。该寺原名朱砂庵，明代万历年间由普门法师开创，志载该寺全盛时期有广厦万间，纵深三里，僧侣千人，禅坛百座。数百年中，它选经兴废，如今只剩一存有明代建筑道风的雄伟的山门。

这里现在已辟为从南路登山卖门票的地方。我们穿庭越院，拾级践阶，把千僧灶、法眼泉、万佛塔、大雄殿等等遗址一一看过，兴致犹高，想不到他却径直走向一株杆合抱，浓荫张覆的木莲树下。那儿，既有人围坐对弈，也有人品茗闲聊，而他突然问我：“黄山奇花异卉的魁首，你说是天女花吗？我不敢苟同。唐代诗人白居易在其《长庆集》中就有篇《木莲花图序》，说它乃西土奇葩，伴随佛教传入我国。后来又有不少文人都赞美它“。

只有清标立圣地，史无艳色出芳丛”，“悬空白映千崖瀑，客过心清闻妙香，你可不能偏爱天女，才独薄莲！”感谢他的提醒，我第一次正视木莲这种经冬不凋，杆高可达五、六丈的高大乔木。近看这树身如同青杨，皮薄而有白纹，花形雪白颂大，木莲花每朵九瓣，芳香袭人，如透过晨雾欣赏，真象出水新莲。据说该树木质细腻呈黄色，故俗称黄心木。它四季青翠欲滴，叶片比桂花树叶宽大、每年农历四月初开花，花期二十天左右。

正在树下小憩的当地居民，又向我们提供了可以寻觅木莲花来源的民间传说。传说天上的玉皇大帝，也信佛教，偏爱莲花。他所以要选择黄山建都，就因为这里“云来万峰隐，秀出几美容＂。如果登山赏景是一步一重天，那读书求知就更加是这样了。游完前山，我回到住地两腿酸痛难当，倒在床上就不想动了。我那老同学一回来，不是查史志资料，就是阅典籍文献，还说这是他多年行之有效的消除疲劳方式。

也真是“书山有路勤为径”，他首先从志书上看到“黄山各寺僧十分珍重木莲果，每年秋天及时采集，用以馈赠香客游人，世代相传成了一种习俗。”进而，他又从《辞源》中看到：“木莲果又称薜荔，在江南俗称木馁头，作药用可治心腹病。”最后，又从《本草纲目》中看到，李时珍说过云雾草能除疫疠，木莲果可容心胸”。他涉猎范围之广，思考问題之多，远远超出了我之所料。

他甚至问我对佛教与中医的关系有无研究，真把我弄懵了，使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太浅薄了。三日后，他从后海回来，再提起木莲，那简直是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了。他说，生长在云谷寺、皮莲、松谷庵等处的木莲，有些比慈光寺的大得多，密叶蔽日，树龄总有千把几百年了。他还说，在“树木园”里看到的那种是小木莲，又称石莲，高不盈丈，一花五瓣，并不结果，只有观赏价值，没有入药的作用。

植物学上列为锦科，尽管它花期与木莲相近，开花时夺目溢香，但它与真正的西土奇葩木莲，只能算是异姓兄弟。我听着听着，禁不住称赞他是“木莲迷”。他说，“过誉，过誉。在黄山能称得起“木莲迷”的人可不简单，我看只有清初著名学者朱争尊以及遐迩闻名的诗僧释海岳二人够格。前者有脍炙人口的《木莲花图歌》传世，后者有专咏慈光寺木莲的七言律诗一百首。

我的老同学对释海岳的人品、诗品钦佩之至。他说，释海岳，字菌人，号中州，是江苏镇江一名佛门子弟。公元一六五九年，他家被康熙皇帝下诏满门抄新，海岳还是个三尺童子，得救后由儒入释。他戒行精严，诗文腾跃有气势，先当南京清凉寺住持，后到黄山光寺任住持，直至圆寂。他所作《黄山赋》洋洋万余言，全用集句，如心所裁，极尽渊博巧妙之能事。他百歌木莲，为的就是赞颂此树有“凌霄贞干同松柏，洁己声名重玉金”的品格。

送别老同学那天，他诚恳而又诙谐地说：“谢谢你的盛情款待。下次再来叨扰，一起品味木莲花！”我笑称他是花痴，这一别不知何时又能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