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尽可夫的” 张爱玲小说中的这句话 究竟是什么意思？

绫卿道：“我倒不是单单指着他的。任何人……当然这‘人’字是代表某一阶级与年龄范围内的未婚者……在这范围内，我是‘人尽可夫’的！”

这是张爱玲小说《心经》中的一段话。“人尽可夫”这四个字，今人通常用作骂女性的詈词，某百科解释为：“形容生活作风不检点的女子，可以和所有的男人上床，当自己的丈夫看待。”

这基本是今人所普遍认为的含义，但若是拿这解释去套张爱玲的那段话，就会套出大笑话来，因为张爱玲所说的“人尽可夫”，乃是用其原义。

网络上流传有一个女人问男人的万年难题：“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血缘亲情与性爱恋情的矛盾，令无数男同胞不知如何作答。而“人尽可夫”则可看作是男人问女人“我和你爸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女人给出的一种答案。

据《左传·桓公十五年》，因祭仲专权，郑厉公很是担心，于是指使祭仲的女婿雍纠谋杀祭仲。雍纠之妻雍姬得知此事后，就跑去问她的母亲：“父与夫孰亲？”其母回答道：“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意谓世上的每个男人，都有可能成为你的丈夫，但是父亲永远只有一个。这就是张爱玲所说的“人尽可夫”四字的出处及含义。

听母亲这样说，于是雍姬就向其父祭仲告密。祭仲遂先发制人，将雍纠杀死。郑厉公载着雍纠的尸体，逃到外国，感叹道：“谋及妇人，宜其死也。”

雍姬最终选择帮助自己的父亲，这样看来，“同时掉水里，先救谁”的问题岂不是有了标准答案？

非也。因为同样是在春秋时代，另一个女子给出了完全相反的答案。

据《左传·襄公二十八年》，齐国的卢蒲癸娶了庆舍的女儿卢蒲姜，但由于政治原因，卢蒲癸准备在祭祀中谋杀老丈人庆舍。卢蒲姜看出丈夫心里有事，就说道：“有事而不告我，必不捷矣。”卢蒲癸遂将计划告诉了妻子。

卢蒲姜听完，没有像雍姬那般犹豫，直接选择当帮凶。她替丈夫谋划道：“我父亲性情执拗，若没人劝阻，他反而不会参与祭祀。”于是自告奋勇，跑去对父亲直说，有人要在祭祀中刺杀他，劝他不要参加祭祀云云。他父亲庆舍非但不听，而且相当自负，说道：“谁敢这么干！”

在祭祀中，卢蒲癸从后边向老丈人庆舍刺出了一刀。而庆舍亦非泛泛之辈，他背上既中刀，左肩又被人用戈砍下，犹能以右手拿起祭祀用的礼器，扔出去将人砸死，然后才被补刀杀死。

在这两件事中，前一事体现了父亲优先的原则，后一事则凸显了丈夫第一的重要性，抛开其中的政治因素不谈，两者孰轻孰重，至今也实在难以作出道德的判断。

所以“同时落水里，先救谁”的问题，恐怕永远没有标准答案。

另外，需要强调的是，“人尽可夫”并非成语。知其本义固然重要，但今人所认为的含义也没必要说它错，毕竟说到底，语言不过是一种工具，今义既然为大多数人所认同，保不齐多久之后，就被定为该词的一种解释。因为即便是成语，亦有不少成语存在本义和今义大相径庭的情况，比如“沉鱼落雁”，本谓人之所美而鱼鸟避之，但后世却用来形容女子容貌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