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最亲爱的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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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看了王开东老师的一篇文章《孩子为何更喜欢外婆》,便不由得想起了我的姥姥。
正如文中所说的那样,孩子总是跟外婆亲一些,我就是一个更喜欢姥姥的典型。
在我的印象中,姥姥是我最亲的人,而离世多年的奶奶似乎只成为了一个称呼。
奶奶有十个孙子和孙女,我只是其中一个。奶奶的爱便被摊薄了,落到我的身上时,也就了了无几了。
而姥姥有五个外孙和外孙女,却有三个在外地,而我又是最大的一个,所以,我觉得姥姥应该是把对他们的思念全转化成了对我的爱。
甚至,我常常感觉到姥姥对我的疼爱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孙子孙女们。
当然,从表弟表妹们趴在姥姥身上撒娇时可以看得出,他们有着和我类似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潜意识中总是认为我是在姥姥家长大的。这大概源于这么一件事情。
姥姥家有一顶蚊帐,顶上有一团黑线缝成的花纹。妈妈在我记事的之后,常常指着花纹告诉我说:你小的时候最喜欢看那个了。
虽然这是种错觉,但小时候的我最喜欢去姥姥家倒是真的。除了可以和表兄弟们一起玩,最关键的是可以听姥姥讲故事。
姥姥是一个表达能力很强的人。虽然她没有上过学,但她能把一件枯燥无味的事说的活灵活现。
我和表弟表妹们最喜欢听她讲的是她年轻时卖茶的故事。
故事其实很简单,也没什么新意。
姥姥在街上卖茶时遇到个地摊牙医。后到的牙医摆的摊子紧挨着姥姥的茶桌,却怪姥姥占了他的地方,就不停地挤占姥姥的桌子,结果把姥姥的保温瓶挤倒摔坏了。一番争执之后,结果看热闹的人群中来了个主持正义的邻居了,将牙医打了一顿,还勒令他赔了保温瓶的钱。
我这里写的简单,但是姥姥讲的却十分有趣。尤其是在形容那个牙医的时候,她并不说那人有多坏,只是这么说:
那个人是个红脸膛,不在意的时候感觉不到。仔细看时,你看他脸上全是疤,都是被人打的。
你想想看,这样的人,能是好人吗?
除了这些生活中的琐事外,姥姥还常常讲一些圣经上的故事给我听。所以,我从小就知道了基督耶稣和圣母玛利亚,还知道了玛利亚在马槽里生下了耶稣。
不识字的姥姥怎么能知道圣经上的故事呢?原来,姥姥还是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
听姥姥说,她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太姥爷太姥姥都是信基督教的。所以,她很早就受洗,成为一名教徒了。
而且,当年小鬼子打进来的时候,来不及跑走的人全都躲进了教堂,从而保全了性命。那个时候的他们,对教堂都有着很深厚的感情。
小时候,陪姥姥去做礼拜,常看见姥姥把几张钱塞进一个小箱子里。我很好奇,姥姥告诉我,这是把钱捐给教会,捐给主。
不仅如此,姥姥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都是严格按照教会的教义来,还常教育我不能抽烟、喝酒、赌博、骂人。姥姥自己做的很好,我却没能做到一条。现在想来,心中着实羞愧不已。
姥姥认为主是万能的,会保佑祂每一个忠实的信徒。
她曾经讲过这么一件事情给我听。
当年,在翻盖教堂的时候,教会没用出一分钱,教徒们纷捐钱捐物,甚至出力。教堂盖好了,信徒们捐的钱物还没用完呢!
在盖房子的过程中,有一位信徒不小心从房顶上摔了下来。众人大惊失色,正当大家围过去准备将其送医院的时候,那人却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走开了。
姥姥说:从那么高的房顶摔下来,竟然什么事都没有,这不是主在显示神迹吗?主在保佑祂的信徒啊!
姥姥晚年的时候,身上也发生了类似的神迹。
作为八十多岁的老人,万一摔倒是很危险的,很容易造成骨折。
而她却有三次摔倒的经历,却几乎毫发未损。直到第三次摔倒,使得自己无法动弹,却也没有造成骨折等其它严重的伤害。
姥姥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说:这都是主在保佑啊,主托着呢!搞得我也将信将疑起来。
姥姥一直都认为信主、做礼拜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所以,她常常教我唱教会的歌,给我讲圣经的故事,带我去聚会点做礼拜。
甚至有一次,她在礼拜天的时候,说服了教会的管理人员,将七八岁的我独自一人送进了教堂,去听牧师的传道。
可是很遗憾,我到现在也未能如她老人家所愿,成为一名基督教徒。
可以说,姥姥把她毕生的热情都奉献给了她的主。六十多岁时,教堂缺了一个门卫,她还主动要求去教堂看大门。这一看,一直到七十多岁。
小舅常常笑着说:这是新沂年龄最大的门卫。
姥姥还是一位无比坚强的女性!听妈妈说,姥爷在我还不到一岁时就离我们而去,大舅早就分了家,小姨远嫁外地,就剩姥姥和小舅相依为命。
后来,姥姥又将小舅送去参了军,家里就剩下了她一人。家里的活计几乎全靠自己,也幸好舅姥爷能过来帮帮忙。不然的话,一个女人真的很难支撑下去。即便如此,她在每年的农忙时节还能抽出时间到我家里来帮忙。
就是如此艰难,姥姥也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诉过一次苦。
但是,我印象中有着最深刻的两件事。
一件是中暑事件。
暑假里,我常常跟姥姥去地里拔草,越是太阳火辣的时候就越要去。因为姥姥说,这样的天,草离开土就能被晒死。
坚持去了两天,我死活不愿意去了,谁能受得了这个呢?姥姥只好将我放在家里,自己去了。
到下午的时候,有人回来告诉我,姥姥中暑了,被人扶到地头歇了一会儿,缓过来之后,又干活去了。
姥姥回家之后,我问姥姥为什么不回家休息。姥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干怎么办呢?又没人替干啊!
另一件是抽烟事件。
姥姥常告诉我,信了主就不能抽烟喝酒赌博骂人,不然的话,这就是犯罪。
可有一天晚上,我从梦中醒来,却看到有火光正一明一暗地闪着——姥姥正在抽烟。
我迷迷糊糊地问道:姥姥,你怎么抽烟啊,这不是犯罪吗?
姥姥的摸了摸我的头,笑了笑说:姥姥有事,下次不抽了。
那时的我懵懵懂懂,不懂世事,现在想来,姥姥真是承受着莫大的辛苦和压力。
其实,姥姥年轻时还是吃了不少苦的。太姥爷家原本是开油坊的,但后来由于战乱,家产损失殆尽。WG时,又经历了一场浩劫。整个家庭就败落了。
据姥姥说,当年跑反时,她身上背着两个褡裢,满满的都是银元。至于铜币,都是整筐整筐地埋起来。可以想象得出,当年的盛况。
后来,WG期间,太姥爷被吊起来打,追问钱财的下落。那个时候,哪里还有家产?
姥姥讲述这件事时,眼里尽是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家的故事,丝毫没有抱怨。
由一个富人家的小姐,没落至此,能如此平静,谁能说姥姥不是一位坚强的女性呢?
工作之后,我很少再去看望姥姥。无非是逢年过节时,带着妻子女儿去看看她,给她点钱。
这个时候,也是姥姥最开心的时候。她的耳朵已经不大好了,虽然听不清我们在说什么,但她总是静静地笑着,努力听着……
我们走的时候,她总是把我们送出大门,千叮万嘱地说着:有空就多来坐坐啊!
走出好远,我再回头看时,那个孤独的、佝偻着的身影还在路的那头……
愿无所不能的主永远保佑着祂这位虔诚的子民,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