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外婆 我该如何爱你？

“唉~”外婆又在叹气了。

外婆今年96岁，从几年前开始，她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坐在门前，独自望着天叹气！她的叹气声不是那种短促轻微的，而是特别悠长沉重，仿佛有诉不尽的委屈和苦闷。年前，因为老龄退化严重，外婆的眼睛彻底失明，耳朵也全聋了。所以现在，她连坐门前望天的念想都没有了。每天坐在床上，她的叹气声更沉重了。

有时候看着外婆，我心里就止不住的心酸。因为外婆这一辈子，实在也太苦了！

01

外婆出生于1924年，她的前半生经历了国家最动荡和最困难的时代，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后半生才是她人生最黑暗和困难的日子。

外婆20岁嫁给外公，那时外公家里可谓穷得叮当响。外婆敏感要强，心灵手巧，绣花、裁衣、做被子、下地干农活样样不在话下。所以那时虽然清贫，外婆也从不曾让邻居们看轻半分。

40岁那年，外公因病早逝，外婆一人拉扯着4个孩子。外婆从没想过改嫁，硬是靠自己一个人带全家挨过了60年代自然灾害那段最困难的日子。

后来，孩子们慢慢长大，一个个结婚生子。外婆眼看着就该享清福了吧，但是两个儿媳妇都是泼辣凶悍的性子，怎么肯让她在家闲着。她不仅要在家洗衣做饭，照顾孙子；还要每年给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们做衣服、做鞋、纳鞋底、做被子；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外婆70多岁的时候，因为长期用眼过度，眼睛已经花了，能干的活儿越来越少。那时候，外婆和大舅妈的关系不好。大舅听自己恶媳妇的挑拨，竟不想再赡养自己的亲娘。于是，大舅便借着外婆从小偏心小舅为由，要与外婆断绝关系。外婆是最要强，最在乎脸面的人，大舅这一下子简直就是在戳外婆的心窝子。一时间，周围邻居议论纷纷。外婆觉得丢不起那个脸，之后连门都很少出去了。她把所有的事情交给小舅，大舅和小舅本就矛盾重重，这次算是彻底闹掰了。小舅将大舅告上法庭，想让大舅身败名裂。大舅也铁了心，不管怎样都要断绝关系。可是，法律最终也没能把大舅怎么样，后来还是不了了之。但是，大舅一家和外婆真的再没了来往。

几年后，大舅去世。外婆、小舅、妈妈还有大姨那边谁也没去，但是那天谁的心里也不好受。外婆明显沉默了一天，那毕竟是她的亲儿子，她的第一个孩子，她默默承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02

大舅和外婆刚断绝关系的那几年，外婆就一直住在小舅家里，由小舅养着。妈妈曾好几次想带外婆回我家住段日子，可外婆是个特别传统的女人。在她的思想里，人老了由儿子养着才正常，去女儿家里就是做客。所以，每次在我家没住几天，便吵着让我妈送她回去。

但小舅实在不是个孝顺的儿子。他十分窝囊，还有个泼辣的媳妇。在媳妇的挑拨下，他觉得自己养外婆十分委屈。外婆现在什么也为他做不了，他甚至也不想白白养她。但碍于当年大舅闹着断绝关系时，他们实在表现得太过正义凛然，如今到不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但是他们确确实实做出来了。

那年，妈妈去小舅家里看望外婆，却发现外婆拖着七八十岁年迈的身体顶着太阳在田里干农活。妈妈实在气不过，也实在心疼外婆，就跟小舅妈在田里吵了起来。小舅妈骂骂咧咧，仿佛泼妇骂街，竟说田里的活儿那么多，家里所有人都来干活了，难道要外婆在家吃干饭？妈妈要拉外婆走，可小舅妈不让，最后还是妈妈答应自己来给他们干活才把外婆接回家。所以之后每年农忙的时候，妈妈都会把外婆接到我们家，自己去帮小舅家干活。

还有一年，小舅家盖新房子，妈妈就先将外婆接我家住一段时间。等小舅新房盖好后，妈妈把外婆送回来时，却发现新房子空调等设备齐全，却没有外婆住的地方。外婆的房间是那间他们特意留下来没有翻修的老房，冬天尤其阴冷潮湿。后来，就连这老房都没有了，他们把它变成了杂货间，让外婆搬到了厨房去住。

那些年暗戳戳地使坏和虐待数不胜数，但外婆的忍耐和妥协却渐渐变成了小舅一家变本加厉的资本。

那时候大姨已经因病去世，外婆只剩下妈妈和小舅两个孩子。有一次，小舅将妈妈叫过去，说是有事要商量，却没想到是将外婆推给妈妈赡养的事情。那天，小舅对妈妈说，“我和你都是咱娘的孩子，你不能总让我养着她。虽然我是儿子，你是女儿，但是都一样，你不养就是不孝顺！”妈妈当时简直被小舅的无耻弄的无话可说，别说当地养儿防老的观念根深蒂固；再说外婆本身就不愿意，她觉得那样会被人笑话，她不想让别人笑话。但是妈妈明白小舅的意思，他这是不想养外婆了。与其让外婆在家里受气，还不如把外婆带走！

03

这几年外婆一直住在我们家，我们都知道外婆这辈子过得苦，都尽心尽力孝敬她，爸爸还说让她安心在这里住着，这也是她的家。可外婆还是一直拿自己当客人，一直开心不起来。我知道外婆一直等着小舅来接她，刚开始她还会让妈妈给小舅打电话，可是发现小舅一次也没有来接她后，就渐渐地不让妈妈打电话了。后来，可能是周围邻居和亲戚的议论让小舅一家有所顾忌，逢年过节的时候小舅会把外婆接回家，但只是做一下面子，节日一过就又送到我家来了。

小舅的做法彻底寒了外婆的心。外婆心里也明白，因为她老了，不中用了，他们都不想养她了。之前外婆辛辛苦苦伺候他们一家人，最后反倒被他们嫌弃是个累赘了。

偶尔，外婆和妈妈会说起从前的事情，也会提到小舅，外婆还念着小舅的好。有时，外婆也会说起在小舅家的最后几年。小舅妈会随随便便拿一碗饭和馒头对付她，然后他们一家人去自己屋里吃好吃的；小舅家有时候没人，外婆就自己饿一天；她不舒服时，小舅妈就说她装病，她每个月的养老钱都被小舅妈拿着，却一分也不肯给她花。

外婆知道妈妈对她好，可她始终觉得这里不是她家。她的心里就像破了一个洞，不管我们怎么努力都填不满，好像任谁都填不满。

我亲爱的外婆，我们到底该如何爱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