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科技公司 想说爱你不容易
99%的普通人终于也能玩投资了。理财应用程序和在线财富管理服务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拿钱去生钱，不需要理财顾问的帮助。金融科技初创公司长期以来都致力于实现金融的大众化，但现在，他们试图推翻的当权者开始奋起直追。如今，99%的人都能参与投资游戏，那我们有机会胜出吗？
就像曾经的旅行代办人和打字员一样，财务顾问正像渡渡鸟一样走向消亡。像Nutmeg、Betterment、Wealthfront这样的公司，它们正在用一种技术思维做金融。一眨眼的功夫间，金融科技初创公司让任何人都能以更低廉和更容易的方式进行投资。
如果你登陆Nutmeg，它会问你一些基础性问题：年龄、收入以及你的理财目标（比如存钱买房子，为退休做准备，或者只是以备不时之需），起始投资金额只相当于500英镑。你可以用一个滑动图表来选择自己愿意承受多大的风险，然后Nutmeg会自动为你生成投资组合，里面是一系列易于理解的扇形图。
这些机器人顾问能否帮助我们普通人拉近与超级富豪的距离？或者说，它们只不过是富人和消息灵通人士扩大领先优势的又一种方式？一款应用能够让投资实现大众化吗，抑或我们饮下的只是装在新瓶子里的资本主义旧酒？而且，从个人私利的角度来看，我们大多数人希望得到解答的问题其实是：它能帮我们更快地存够买房的首付款吗？
对任何应用程序来说，这些要求都堪称过分。但相比起打电话咨询真人财务顾问，这类新型金融工具的确有一些优势：它们要求的初始投资金额较少，而且降低了投资成本，对知识的要求也没有那么高。
“这在于以一种透明、易于理解的方式，将信息呈现给终端客户，这一点至关重要。”——剑桥大学新兴金融研究中心执行主任罗伯特·沃德罗普
“对大多数人来说，面对面的理财服务并不可取。”Netmeg的客户体验负责人乔诺·海伊（Jono Hey）说，“你可以去找银行聊聊，但如果你真想得到合适的理财建议，通常来说，就得有投资一大笔钱的打算。”多少呢？数万英镑乃至数十万英镑，海伊如是说。而使用Nutmeg这样的金融科技应用，初始投资额最低只要500英镑，然后每个月只需再投入100英镑。不过，尽管Nutmeg的很多客户都是以最低标准进行投资，但该公司也有投入数百万英镑的客户。因此，即使是在这样的平台上，我们大多数人也只是每年投资1,200英镑的小玩家。
不过现在，我们至少能够参与到这场游戏当中。Wealthfront首席执行官亚当·纳什（Adam Nash）表示，传统投资者的年龄大多在50岁以上，但对他的公司来说，90%的客户都没有达到这个年龄。Nutmeg的半数客户都是首次投资者，平均年龄35岁。
还有一些人则更加年轻——2014年，Wealthfront曾与一位18岁的客户签约——但Nutmeg的海伊指出，大多数客户的“职业生涯刚刚起步，手头有一些钱”，他们即将经历婚姻、买房、生子这些人生阶段。“那些事情会催促你。”海伊说，“我需要振作精神，我要处理好财务问题。”
金融科技类应用程序不仅改变着投资主体，同时也在改变着投资对象。“我们看到的更大的全球性趋势是，人们转向被动投资（而不是主动投资）的长期趋势。”纳什说，“我们的客户比你通常在这个行业看到的要年轻，他们大多数亲身经历过两次金融危机。这对他们的投资观产生了影响，他们通常不相信有什么神奇的方法能够跑赢市场。”
Nutmeg的海伊表示，自动化技术也让人们能够更方便地根据主题把金融产品放在一起考虑，这意味着，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价值判断来规划投资组合。他解释说，这可能会鼓励所谓的“社会责任投资”，比如“符合清洁能源和可持续发展理念”的投资。看看Motif就知道了，这家投资初创公司让客户基于不同主题挑选基金，这些主题包括“机器人”、“对同性恋友好”，等等。
尽管我们希望支持符合自己心意的事业，但市场的另一边可能都注意不到我们的投资偏好：在美国，机器人顾问管理的总资产不到1,000亿美元，而整个市场管理的资产规模为30万亿美元。0.3%这样的比例是无法影响大型金融机构去青睐那些“友好”股票的。
最终，金融科技类应用程序所起的作用可能只是在资本主义的最底层增添了一些轻量级的投资者。但是，参与游戏这件事本身也拥有另一个好处：至少我们学到了游戏规则。
由于大多数首次投资者可能都不太清楚金融世界的门道，在这种情况下，Betterment和Wealthfront这些公司的真正创新并不在于收费模式或投资组合，而在于信息结构。这类工具非常简单易用，相比之下，传统投资则复杂得令人沮丧。即便你不知道何谓ETF（交易所交易基金），但通过理财类应用程序，你也可以进行投资。
“所有这一切都将减少信息不对称。”剑桥大学新兴金融研究中心的执行主任罗伯特·沃德罗普（Robert Wardrop）说，“金融服务的一大问题就是信息不对称。大量金融技术的涌现起到了非居间化的效果（译注：指由银行存款直接转为证券投资），在这一过程中，信息不对称的现象正在减少。”
“正是这件事将对金融业产生影响——当权者曾经掌握着所有信息，他们一直横插在中间。”沃德罗普说，“这在于以一种透明、易于理解的方式，将信息呈现给终端客户，这一点至关重要。”
举例来说，当有人注册了Nutmeg，他们会看到标准的警告性话语，即投资有风险，以及过去的交易记录并不能作为预测未来的依据。在正式投资之前，客户会接受Buzzfeed式的小测验，以此评估他们的风险承受能力，同时评定他们对一些说法的认同程度，比如：“投资期间，我能够接受不确定性”；“在我看来，投资的过程势必会经历起起伏伏。”
客户完成了上述评估后，他们会看到一份细目列表，其中列出了他们可能会亏损（和盈利）多少。此外，客户还被要求在一个选项框里打勾，确认当最糟糕的情况发生时，他们的生活水平不会受到严重影响。只有完成这一切，客户才会被允许设立一个投资账户。
“人们喜欢我们用通俗的语言来解释事情。”海伊说。这家公司的做法是采用所谓的“冰山法则”，即分享10%的关键信息，把其余的留到以后再说。海伊还说，“我们让事情变得简单，但我们不是把投资变成傻瓜式操作。”不过，保留如此多的信息可能会引发重重问题。
财富管理公司Stadden Forbes的特许金融规划师罗伯特·福布斯（Robert Forbes）表示，掌握更多信息很有必要。“它们（理财工具）提供了一种快捷和有吸引力的投资方式，但全面规划的能力不足，也缺乏那种只有通过深入探讨才能体会的微妙心得。”但这类应用程序的流行意味着，我们可能永远不会进行那样的探讨。一旦需要真正的投资知识或可靠的投资建议时，新的投资者将再一次遭到冷落。
这是因为，尽管有着机器人顾问这样的名号，但理财应用会主动避免像理财师那样给出投资建议。“大多数时候，这些家伙会避免给出正式建议。”毕马威（KPMG）的业务发展总监克里斯·米尔斯（Chris Mills）说，“目前这里面还有一些猫腻，大多数机器人顾问试图确保，它们不会被视为在提供投资建议。”那Nutmeg的测验又是什么呢？它不算正式的建议吗？那些研发机器人顾问的公司说不算，截至目前，监管机构没有提出异议——但这种情况可能发生改变。“对于你提供建议的意图和目的，它们存在被追究的风险。”米尔斯说，“这种事情的反噬作用并没有时间限制。”
让事情保持简单并不一定是坏事，它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帮助构建公平的竞争环境。英国特许证券与投资协会的项目负责人米哈伊尔·伊斯梅尔（Mikhail Ismail）认为，投资一直存在不必要的复杂性，拥有太多的“准入门槛”。我们可以拿它与零售业进行对比：在eBay和PayPal出现之前，开店是件复杂的事情，但如今任何人都能办到。“现在，你可以说（投资）也是一样。”伊斯梅尔说。
然而，虽然eBay颠覆了整个零售业，但同样的事情可能不会出现在金融界。在线投资工具扩大了金融业的参与人群，但它们仍是这个世界的组成部分。米尔斯从制造和销售的角度解读了金融业发生的变化。“这些应用程序的作用是让金融业务的分销变得更加简单，其中很多应用程序都专注于提供更好的客户体验。”他说，它们只不过是销售现有金融产品的一种新方式而已。
两年前，Nutmeg获得了欧洲第二大资产管理公司施罗德集团（Schroders）的投资——施罗德集团负责“制造”金融产品，然后让Nutmeg把它们“销售”给一群新的客户，并收集有关客户需求的数据。对米尔斯来说，这表明金融业的核心并没有发生真正的改变，只是在销售和市场营销方面做得更好了。“我认为，它们从根本上改变了金融产品的分销思路，但对金融产品的制造而言，并没有任何变化。”
所有这一切意味着，理财类应用程序或许可以帮助我们更快地攒够还贷款的钱，但距离大规模颠覆资本主义的现状，依然还有一段路要走——我们太弱小也太贫穷，无法在由大型金融机构制定规则的游戏世界里击败它们。对一些人来说，由P2P借贷、众贷、众筹以及区块链技术构成的金融未来，似乎拥有更多的希望。
P2P借贷平台正帮助人们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筹资，比如一次度假，或是创业项目，同时，它又把银行和更广泛的金融体系完全排除在外。根据剑桥大学新兴金融研究中心主任张征（Bryan Zhang）提供的数据，这些服务并不是年轻的数字原住民的专利——55%的放贷者年龄在55岁以上，更有整整三分之一的人超过了65岁。
张征举了一个例子：一位87岁的英国人把自己的1,000英镑分散到100笔P2P贷款中，这让他“每个月都能收到一点利息”。与传统的银行理财产品相比，P2P借贷提供了更高的利率，并且更加灵活，让他可以少量多投。虽然通过互联网把钱借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看似冒险，但初创公司往往会提供拨备为交易担保——如果发生违约，你仍然可以收回本金和利息。从理论上说，这样的系统可以抛开更广泛的金融体系，尤其是当我们通过区块链技术进行管理或者用比特币进行转账的时候。
众筹也是如此。我们大多数人会利用众筹来预购我们希望看到的产品。像CrowdCube那样的股权众筹平台，其运转模式是一样的，投资者可以用低至10美元的投入换取初创公司的一小部分股权。
当然，若要看到这种投资产生回报，可能需要等上一段时间，因为公司的成长需要几年乃至几十年。张征把WeFund作为“去中心化众筹”的一个典型案例，该平台通过区块链上的智能合约来追踪每一笔交易，并使用分类账本技术来管理每一份股权。“这不仅能降低费用，而且更加安全，也更有保障。这将有助于降低该行业的一些潜在风险，即有关借款人和借款时间的问题，以及我们如何储存所有的交易信息。”他说，“股权众筹在退出之前可能会运行十年或二十年，谁来核查那些股权呢？”
此外，通过区块链技术在长期内追踪股权的归属情况，如此一来，这些资产可以进行交易，进而在现有金融体系之外创造出一个全新的投资类别。“那些新的供应商和中间商真正代表着替代性资本循环的兴起。”张征说。
“资本主义不仅在于结构，更在于谁掌控着这个结构。”——剑桥大学新兴金融研究中心主任张征
但是，先别急着庆祝金融革命的到来。虽然创新将迫使现有的金融机构变得更加开放，但张征提醒，这并不意味着在那些站在财富金字塔顶端的超级富豪将被挑落下马。如果我们都能看到这样的系统可以造福于自己，那些超级富豪们自然也不会视而不见。“机构投资者和当权者也注意到了这些情况。”张征说。他还提到，纳斯达克对区块链技术的应用便是一个例证。
“资本主义正在经历重新布局。”他继续说，这将带来更大的透明度和个人赋权——但这只是一种基础设施的变迁。“资本主义不仅在于结构，更在于谁掌控着这个结构。基础设施的根本性转变并不意味着权力平衡和当权者的主导地位会发生变化，因为我们玩的仍然是资本主义的游戏。而就资本来说，当权者掌握着他们需要的一切力量。”
这样的创新意味着有更多的人可以参与游戏，但并不意味着我们能够获胜。
翻译：何无鱼
来源：Wir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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