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车轮下的父爱
父亲是个特别“护孩子”的人,尤其在我这个长女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他对我的疼爱甚至超过了妈妈,现在想起来说溺爱一点也不为过。
我小时候是个很讨人喜爱的孩子,舅舅总喜欢把我接到姥姥家去。记得有一次大概四、五岁的时候,舅舅下班后特意骑着三轮把我接走了。
我白天在姥姥家玩得非常开心,但是到了晚上就开始哭闹着喊爸爸妈妈。于是姥姥、姥爷、舅舅、姨妈们一起上阵哄我开心。
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我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下父亲突然来了。父亲一进来紧着把我搂在怀里看了又看,然后笑呵呵地跟姥姥、姥爷说:“不行呀,我看不见闺女我睡不着觉。”
于是父亲轻柔地把我抱起来放在自行车架上,全然不顾大家的挽留和责难。似乎只有把我带回家,才是他最要紧、最幸福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坐在固定在大梁上的儿童座椅上,父亲骑着车子慢悠悠地载着我。夜空繁星闪烁,月亮温柔地撒着银光。银辉照在我和父亲身上,也照在前方寂静的路上,给人一种安逸幸福的感觉。
那一晚,父亲骑着车子来回奔波了四十里地。我不知道父亲去接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想必他心里肯定很着急,骑车的速度一定也很快。
但是父亲接我回去的时候骑得很稳、很慢,父亲怕我睡着,一刻不停地和我说话。一会儿喊喊我的名字,一会儿引着我看星星看月亮,一会用额头蹭蹭我的后脑壳……
父亲一路有说有笑,我也一路有说有笑。二十里地的距离承载着父亲满满的爱,父爱在车轮下显得醇厚悠长。
时隔几十年再说起这件事情,父亲仍然一脸宠爱地说:“你不在我和你妈跟前,我的心里就跟猫抓心一样难受。熬到半夜我终于熬不住了,不管二十里、三十里、四十里,我都要把你接回来。”
我就这样享受着父母的深爱,直到后来妹妹的出生也没有夺走分毫。我一点点长大了,到了婚嫁的时候了,可父亲坚决反对我自己谈的男朋友。原因只有一个:两家离得太远了,父亲舍不下我,也怕我受委屈他却鞭长莫及。
但是父亲终究没有拗过我,我还是嫁给了男友。在我成亲后的第一年,按照家乡惯例大年初二回家拜年。因为恰逢大雪,而且当时通讯落后无法通知父母,那天父亲在公路上等了我们一天。
妹妹告诉我说,春节将近,父亲想到疼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嫁在异地他乡心里很难过,一连几天都精神不振。
等到初二那天父亲突然来了精神,吃过早饭早早就到公路上等。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父亲的头发白了,眉毛白了,身上也白了。站牌附近父亲留下的脚印深深浅浅的,一圈又一圈……
母亲和妹妹劝父亲回去,父亲却执拗地要等,于是妹妹回家给父亲取了军大衣穿上。父女两个站在雪地里望着我归来的方向望眼欲穿,穷极目力搜寻着由远及近的客车车轮。
那天父亲等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后又接着到公路上去等。虽然母亲告诉他大雪阻了路,虽然他心里也清楚,但他却一直坚持去等。因为在父亲心中,他在盼望着那个微如秋毫的希望——远处车子慢慢开过来,我和先生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那天父亲病了。除了受寒引起的感冒,还有心中对我的担心和想念造成的焦虑。这件事每每想起来都让我泪眼朦胧,心中对父亲的愧疚久拂不去。
两天之后我们返回家,老远就见父亲在门口张望着。看到我们父亲很开心,脸色一下子亮了,眼睛里溢出来层层笑意。
妹妹告诉我们说父亲为等我们冻病了,父亲大手一挥轻描淡写地对我说:“没事,没事,你们一回来我就好了。”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我和先生回到娘家这边居住,我也有了一儿一女。父母看着两个孩子乐坏了,尤其是父亲,把对我的爱转移到了两个孩子身上。
儿子一周半时我和先生到县城开店,父亲一直跑前跑后帮忙收拾。等到我们搬过去开业那天,父亲迟迟不肯回去。
因为还有二十里地的路程要赶,我一次次催促父亲回去,可父亲总是不动身。临近傍晚,儿子看着陌生的店铺搂住我的脖子说:“妈妈,咱们回家吧。”
一句话,爸爸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我猛地一下子醒悟了,爸爸不肯回,原来他是舍不下他的小外孙!
最终父亲骑上车子恋恋不舍地回去了,他走出老远还不断回头,车轮行走得歪斜缓慢。而我的女儿——他的外孙女,也着实让父亲吃了些苦头,但他毫无怨言,甚至乐此不疲。
因为我们不在身边,父亲就告诫母亲,一切都依着我的女儿心意办,千万不能惹她着急上火。
早上女儿搂着母亲不让起床,父亲大手一挥:“你只管躺着,我来做饭。”
女儿让母亲抱着不让她蒸馒头,父亲大手一挥:“你就抱着她,你告诉我怎么做,我来蒸。”
女儿想跟小朋友出去玩不想跑路,父亲蹲下身把女儿背在后背上大步流星地赶过去。父亲的后背成了女儿的摇篮,父亲的双足成了背负女儿的车轮。
父亲千宠万宠,但女儿还是想念我和先生以及她的小弟弟,于是父亲无奈之下把女儿送了过来,同时又开启了他来回二十里地奔波的路程。
每隔三、五天父亲就会来一次,每次都会带来各种菜、刚蒸的馒头,每次都会逗一逗外孙女,抱一抱小外孙。
父亲的爱,就在滚滚车轮下无限绵延。而每次年前父亲用三轮车给我们送满满一车米、面、粮油、菜、肉、豆腐、粉条,都惹得人们纷纷驻足。尤其对门那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每次都重复同样的一句话:“还是有爹有娘好啊!”
是呀,还是有爹有娘好啊!如今父母老了,换作我和先生常回去看望他们了。然而每年冬天,父亲仍然坚持给我们送白菜。
我说我们用车拉回去,父亲总嫌后备箱装得太少。每年白菜收回家,父亲晾晒好,然后装满满的一车厢,坚持来回四十里地用汽油三轮车给我们送过来。
今年,我的父亲已经七十六岁了。他总是说:“只要我还能动,我就给你们送白菜,实在送不了你们再自己拉回去。”
二十里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二十里地,是父亲用车轮丈量的父爱旅程;二十里地,是父亲用父爱铺就的温暖之路。
父亲的爱是温暖的、厚重的,同时也是默默付出的。父爱在点点滴滴中氤氲着,也在滚滚车轮下飞扬着。父亲与我的距离有多长,父亲就用爱铺就了多长。
“有一种爱,它是无言的,是严肃的,在当时往往无法细诉。然而,它让你在过后的日子里越体会越有味道,一生一世忘不了,它就是那宽广无边的父爱。”
这种宽广无边的父爱,是我最温暖、最悠长的记忆,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我爱我的父亲,也被父亲的爱感动着。
悠悠岁月,滚滚车轮,父亲的爱在车轮下绵延、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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