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纳兰性德《浣溪沙》 海棠依旧 佳人难再 感受他睹物思人
人的记忆很是奇妙,有时候以为已经遗忘之人,总会被某些与之相关联的事物唤醒,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睹物思人。有人曾说,幸福的人,总是善于忘却旧事。然而,多半人对于那些或是欢愉或是悲伤的过往,总是无法忘怀,以至于每每忆起,内心都唏嘘不已。
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断肠人去自经年。
一片晕红才著雨,几丝柔绿乍和烟。倩魂销尽夕阳前。
绮/词/雅/意
晏几道故地重游,忆起当年与歌女小萍一同出游时的快乐光景。往事历历在目,只是时光荏苒,物是人非,曾经的出双入对,变成了“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晏几道将内心的怅然,都写在了那首《临江仙》中。末尾那句“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更是神来之笔,既是写景,又是抒情,含蓄真挚,深情缱绻。
同样是故地重游,同样是睹物思人,在纳兰性德的笔下,则是另外一番情致。“谁道飘零不可怜?旧游时节好花天。”纳兰上次来西郊时,海棠花开得正盛,天朗气清,又有佳人相伴,真可谓是春风得意。如今再来这西郊,却是形单影只,阴雨霏霏,就连那海棠花,也是花容失色,零落成泥碾作尘。
仅仅过去了一年,故事却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沧海桑田变幻莫测,当真是世事难料,人生如梦。“断肠人去自经年”,看似轻描淡写,但唯有真正经历过,才能体会到每个字皆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
曾经和爱人在花前月下许下的诺言,还依稀在耳边回响;曾经和爱人同赏良辰美景的画面,还依稀在脑海中浮现。绵绵春雨后的冯氏园,被雨水刷洗一新,在灿烂的阳光中显得明丽而耀眼。海棠红成一片海洋,像是宣纸上氤氲而开的颜料,浓淡相宜。烟絮之中,嫩绿的柳枝在风中轻轻摇摆,娇媚而动人。
“一片晕红才著雨,几丝柔绿乍和烟”,既是描摹姿态翩然的海棠,又是拟写容貌昳丽的佳人,工巧流美,难怪《词话丛编》赞曰:“柔情一缕,能令九转肠回,虽‘山抹微云君’(秦观),不能道也。”
纳兰还记得爱人的倾世容颜,就如同这春日开得灿烂的海棠一般娇美,就如同那随风拂摆的嫩柳一般婉媚。可这些记忆越是清晰,就越是让人肝肠寸断;越是想伸手去触碰,就越是感到它虚幻缥缈。
依稀之中,纳兰仿佛看到爱人的倩影,她身穿淡紫色衣衫,凭栏而立,任微风掀起她的衣角。正当词人欲要轻声唤她的名字时,她却愈来愈模糊,渐渐隐于雾霭之中。这美丽而又忧伤的记忆,就这般折磨着词人,让他舍不掉,也握不到。
在如水时光中,谁脑海中没有藏匿着几段刻骨铭心的往事?谁内心深处不曾印着一个难以忘怀的名字。往昔无论欣悦或是忧伤,都是爱过的痕迹。纵然它让人怅惘,却在愈来愈斑驳的岁月中,犹如一朵美丽的海棠,永远在记忆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