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约之美不过八个字:红了樱桃 绿了芭蕉
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读蒋捷的词,似乎不太需要特别用力地去揣摩。他就像一个极坦诚通透的小孩,用最简单的话,老老实实地说他的感受。第一遍读的时候,并不觉得好看。太直接,太实诚了,一点韵味都没有。但多读几遍,才有一丝丝很特别的感觉渗出来。
这一首《一剪梅舟过吴江》是蒋捷乘船经过吴江县时所作。整首词上片写景,下片抒情。干干净净,整整洁洁,没有一丝乱处。词人用“点”“染”结合的手法,写出了伤春及久客异乡思归的情绪。含蓄深沉,言有尽而意无穷。以情动人,道尽人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春光老去,而“燕归人未归”,满怀落拓愁绪,只有借酒来浇。词人乘坐的船只经过令文人骚客遐想不尽的胜景秋娘渡与泰娘桥,也没有好心情欣赏,眼前是“风又飘飘,雨又潇潇”,实在令人烦恼。秋娘渡,泰娘桥,是当地的两个景点。秋娘和泰娘是唐朝时候的两位歌伎。都曾得遇恩主,复又失主无依。至此,方可明白为什么蒋捷要在这儿提到这两处景了。妇人失主无依,与文人不遇明主,实在有太多共同点,和太相似的悲情。
因此在这风雨潇潇中,他的思故之情愈发浓烈。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把这一身“客袍”换掉。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安心地调一支笙,焚一枚香。这或许都是他年少时候最稀松平凡的日常。如今却是那样的遥不可及了。最后三句是顶顶有名的。“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就是在说时光飞逝。但他把春天逝去这一个抽象的事件,落在了非常具象的两个事物上——樱桃变红,芭蕉变绿。这样的写法能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更具备情感冲击力的印象。
晏殊写过“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更像是一个旁观者的叙述,更理性、更客观,所以都说晏殊具备一种“圆融的观照”。而蒋捷的这几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似乎有更多主观情绪在里面,感觉这个人更单纯、更稚拙,想得更“直”。
这时候才慢慢了解到那一丝丝很特别的感觉是什么。就是这个人特别地温情,特别地柔和。不哭天抢地,不过分用力,不粗率乱喷。揣着极大的哀愁,淡若轻烟地过着他的日子。竟不免叫人心生钦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