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宝钗为何无法取代黛玉走进宝玉心里?第64回给出答案
黛玉自从入贾府,一直是宝玉最在意最关心的那个人。宝钗自入贾府,一直希望成为宝兄弟最爱的那个人。然而,才貌和林妹妹不相上下的宝姐姐却从未走进宝二爷的心里。《红楼梦》第64回给出了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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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时刻牵挂
在这一回,贾珍的父亲贾敬去世,宁国府办丧事,宝玉每天白天在宁府穿孝,晚上才回到大观园。一天,他见没什么客人来,就想回家看望黛玉,先回至怡红院向丫鬟交代了自己的去向,一径往潇湘馆来看林姑娘。
路上,宝玉碰到了黛玉的丫头雪雁领着两个老婆子拿了一些菱藕瓜果之类。他知道这位妹妹是体质弱的人,很怕寒凉的东西,不会吃这类的东西。所以忙问雪雁拿这些做什么。宝哥哥关心林妹妹到了这样小的细节,可见内心对她有多在乎。
雪雁方回道:“我们姑娘这两日方觉身上好些了。今日饭后,三姑娘来会着要瞧二奶奶去,姑娘也没去。又不知想起了甚么来,自己伤感了一回,提笔写了好些,不知是诗是词。叫我传瓜果去时,又听叫紫鹃将屋内摆着的小琴桌上的陈设搬下来,将桌子挪在外间当地,又叫将那龙文鼒放在桌上,等瓜果来时听用。”
“若说是请人呢,不犯先忙着把个炉摆出来。若说点香呢,我们姑娘素日屋内除摆新鲜花儿木瓜佛手之类,又不喜熏香;就是点香,亦当点在常坐卧之处。难道是老婆子们把屋子熏臭了要拿香熏熏不成。究竟连我也不知何故。”雪雁说毕,便连忙的去了。
宝玉自己就开始琢磨是不是姑爹林如海或是姑妈贾敏的忌日,但是他跟黛玉的关系很亲,他肯定也记得姑父姑母的忌日。
宝玉又想:“大约必是因七月为瓜果之节,家家都上秋祭的坟,林妹妹有感于心,所以在私室自己奠祭,取《礼记》:‘春秋荐其时食’之意,也未可定。”
于是,他决定过会儿去看林妹妹,因为心里想着:“但我此刻走去,见林妹妹伤感,必极力劝解,又怕他烦恼郁结于心;若竟不去,又恐他过于伤感,无人劝止;两件皆可致疾。”
最后,宝玉决定先到凤姐那里呆一会儿,再去看黛玉。“如若见林妹妹伤感,即设法开解,既不至使其过悲,而哀痛稍申,亦不至抑郁致病。”
《红楼梦》里这一大段宝玉的心理描写,充分体现了一个人在深爱另一个人时细致入微的关心体贴和牵肠挂肚。
在第十四回,林如海病重,贾琏护送林妹妹回去见她父亲。过了些日子,仆人昭儿回来通报:“二爷打发回来的。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日巳时没的。二爷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灵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就回来。”仆人把其他事情报告完退下后,凤姐向宝玉笑道:“你林妹妹可在咱们家住长了。”宝玉道:“了不得,想来这几日他不知哭的怎样呢。”说着,蹙眉长叹。
从两人见面第一眼到最后,宝玉对黛玉心细如发,捧在手心里的疼爱,遇事总在琢磨怎样做是对她最妥帖的。
宝玉从凤姐处又回到了潇湘馆,看到黛玉祭完了,走入屋内,只见她面向里歪着,病体恹恹,大有不胜之态。宝玉道:“妹妹这两天可大好些了?气色倒觉比先静些,只是为何又伤心了?”黛玉道:“可是你没的说了,好好的我多早晚又伤心了?”宝玉笑道:“妹妹脸上现有泪痕,如何还哄我呢。只是我想妹妹素日本来多病,凡事当各自宽解,不可过作无益之悲。若作践坏了身子,将来使我……”说到这里,觉得以下的话有些难说,连忙咽住。
两人情投意合,愿同生死,各自心中领会,轮到要敞开了说的时候,宝玉又担心黛玉会觉得自己把话说造次了,怕林妹妹恼他。想表真心的他一时词穷,又急又悲,滚下泪来。黛玉起先原恼他说话不论轻重,但对宝玉心有所感,于是两个深情的人无言对泣。
02 女子才德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除了这份情谊,还有其它让宝玉如此深爱黛玉的原因是什么?曹雪芹在后面给出了答案。
紫鹃进来打个圆场,宝玉一面拭泪,笑道:“谁敢怄妹妹了!”一面搭讪着起来闲步。他发现了黛玉的诗作,黛玉想要抢回来,却已被宝玉揣在怀内,笑央道:“好妹妹!赏我看看罢。”黛玉道:“不管什么,来了就混翻。”一语未了,只见宝钗走来,笑道:“宝兄弟要看什么?”宝玉因未见上面是何言词,又不知黛玉心中如何,未敢造次回答,却望着她笑。
黛玉一面让宝钗坐,一面笑说道:“我曾见古史中有才色的女子,终身遭际,令人可欣可羡可悲可叹者甚多。今日饭后无事,因欲择出数人,胡乱凑几首诗以寄感慨”,“适才将做了五六首,一时困倦起来,撂在那里,不想二爷来了就瞧见了。”她怕宝玉把诗流传到外面给其他人看到,所以想从宝玉手里夺回来。
宝钗道:“林妹妹这虑的也是。你既写在扇子上,偶然忘记了,拿在书房里去被相公们看见了,岂有不问是谁做的呢。倘或传扬开了,反为不美。自古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总以贞静为主,女工还是第二件。其余诗词,不过是闺中游戏,原可以会可以不会。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倒不要这些才华的名誉。”
宝钗对女子才德有非常封建的一套想法,刚好揭示了她与宝兄弟林妹妹二人之间有隔阂的缘由。黛玉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宝玉爱她的主要原因也是因为她的不俗之才和真性情。从宝钗劝宝玉参加科考走仕途,到她对女子才德的限定,这些和宝玉,黛玉观点都是格格不入的。这些最基本的东西也决定了宝钗介入不了他们两人的感情。
03 《五美吟》
宝钗因又笑向黛玉道:“拿出来给我看看无妨,只不叫宝兄弟拿出去就是了。”黛玉笑道:“既如此说,连你也可以不必看了。”又指着宝玉笑道:“他早已抢了去了。”宝玉听了,方自怀内取出,凑至宝钗身旁,一同细看。
黛玉的第一首诗是《西施》。
一代倾城逐浪花,吴宫空自忆儿家。效颦莫笑东村女,头白溪边尚浣纱。
江南美女西施被越王勾践选出来去吴王夫差身边做了情报员。每天在吴宫里面,她回想的可能只是儿时在溪边浣纱的情景。西施是一代倾城倾国的美人,另一位效颦的东施可能一生过着平凡女子的生活。是轰轰烈烈过一生还是平平淡淡的安稳渡一世,生命永远在面临这种两难。
第二首是《虞姬》。
肠断乌骓夜啸风,虞兮幽恨对重瞳。黥彭甘受他年醢,饮剑何如楚帐中。
项羽失势,虞姬舞毕刎剑自杀,以死明志,有情有义。黥(英布)、彭(彭越)这两个为了求取功名替汉高祖刘邦打过天下的人,最后的下场都因背叛被刘邦处死。宁为玉碎的黛玉,赞虞姬,而批评了历史上为了现实的权力或者财富苟活的英布和彭越。
第三首是《明妃》,写的是王昭君。
绝艳惊人出汉宫,红颜命薄古今同。君王纵使轻颜色,予夺权何畀画工?
昭君貌美被画工毛延寿丑化,待嫁出宫之时,美貌才被皇帝看到。黛玉这里批道,如果皇帝爱美色,自己也要去看一看啊。君王不善用权利,使小人得逞,美人远嫁。
第四首《绿珠》,绿珠是石崇的妾。石崇做过卫尉的官,所以称为石尉,
瓦砾明珠一例抛,何曾石尉重娇娆。都缘顽福前生造,更有同归慰寂寥。
虽然绿珠是石崇三斛珍珠买来的,但是和瓦砾有何区别,他何时看重过这位美人。石崇是个极富有的人,常与王恺、羊琇比富。当时其政敌孙秀向石崇要绿珠被拒,石崇被降罪。
绿珠得知,为石崇坠楼而死,后石崇被乱兵所杀。二人怕是因为前生注定的姻缘,同死同归安慰她的寂寥。绿珠的死,也多半是报恩全义,有些迫不得已,并非全是为了情。
黛玉咏绿珠,为绿珠惋惜慨叹。绿珠之死,实是不得已,不像虞姬,还算是死得其所。
第五首《红拂》,是讲红拂女,红拂出自唐人小说《三十三剑侠传》中的《虬髯客传》本姓张,江南吴兴(今浙江省湖州市)人。相传为隋唐时的女侠,“风尘三侠”之一。
长揖雄谈态自殊,美人具眼识穷途。尸居余气杨公幕,岂得羁縻女丈夫。
在红拂眼中,落难当中的李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英雄,即使身处劣势,依然言谈不俗。红拂当时是有钱有势的杨素家里养的一名歌妓,女中豪杰的她并没有在混沌中度此一生,毅然离开杨府,投奔李靖和他一起闯荡江湖。
这首诗可以明显看出黛玉对红拂的赞赏之情。奇女子红拂的眼光,胆识着实让人敬佩。
黛玉所写的这五位女子都是历史上有名的传奇女子,她们有情有义,不肯苟活于人世,总体也反映出了黛玉的人生态度。
宝玉看了,赞不绝口,又说道:“妹妹这诗恰好只做了五首,何不就命曰《五美吟》。”于是不容分说,便提笔写在后面。
宝玉之所以觉得好,是因为他秒懂了这五位美人让人感叹敬佩之处,与黛玉的思想产生了共鸣。宝黛二人,因为心有灵犀,所以对事物的看法会有很多的共识。黛玉在读书的时候,看到这几位真正活出自己的传奇女子可欣、可羡、可悲、可叹之处,借诗明志,表明若生命苟延残喘,对人世妥协,她宁可玉碎。宝玉看完黛玉的诗,感同身受,所以立刻赞不绝口,题名为《五美吟》。
而宝钗,则从做诗的章法上评论了黛玉的诗,说道:“做诗不论何题,只要善翻古人之意。若要随人脚踪走去,纵使字句精工,已落第二义,究竟算不得好诗。即如前人所咏昭君之诗甚多,有悲挽昭君的,有怨恨延寿的,又有讥汉帝不能使画工图貌贤臣而画美人的,纷纷不一。后来王荆公复有‘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永叔有‘耳目所见尚如此,万里安能制夷狄’。二诗俱能各出己见,不与人同。今日林妹妹这五首诗,亦可谓命意新奇,别开生面了。”
这些并没有触及到黛玉祭奠这五位女性,并作诗纪念她们的更深一层的意义所在。林妹妹自身是被这五位女子的故事震撼了,可是宝钗在这里主要提到的是技巧,其实并没有碰到黛玉做这些诗的精神内核。
结语
宝钗一直想介入宝玉跟黛玉之间,可是宝钗失败了,她完全加入不进去,因为她和宝玉黛玉的所思所想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如果宝钗可以融入宝玉黛玉的关系中,他们不可能在这5首诗的反应上相差这么大。事实上,宝钗一直想做宝二奶奶,希望宝玉考取功名,是渴望得到现世里的成功。黛玉后来选择的是宁可玉碎,不可瓦全。宝玉最后也是离家入佛门,脱离人世束缚,和黛玉的选择殊路同归,都是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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