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至死仍眷恋唐婉 为相伴五十年的妻子却写了这样一首悼词
宋代最著名的爱国诗人当然非陆游莫属。陆游一生的诗作甚多,除了大量爱国诗歌之外,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伤心欲绝的情诗。
不过这些关于情感的诗歌中,却隐约透露着一点消息:那就是对于陆游而言,他一生的爱恋绝非顺遂。甚至可以说,这一生的爱恋更像是一场旷世持久的虐恋和苦恋。陆游在《钗头凤》中以此自况: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真的错了吗?
事实上,错的未必是人,而是世情:这一对神仙眷侣其实是被人为地拆散。据野史所载:“二亲恐其惰于学,数谴妇,放翁不敢逆尊者意,与妇诀。”也就是说,为了功名前途,陆游主动放弃了唐婉,这或许也是他一生负疚,眷恋的原因。
不过,这个说法未必准确,因为这个原因其实还不足以休妻,如果陆游真的是因为这个休妻,那么就不只是不敢违逆父母这么简单了。如此休妻,是极为不道德,也会为天下人所不齿的。从陆游一生为唐婉所作诗词来看,陆放翁绝非如此无情之人。
那么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三出之一就包括无后。据陆游《剑南诗稿》卷十四记载,当年与爱人唐婉分手,最根本原因是由于唐婉没能生下一儿半女。
唐婉虽然后来下嫁赵士程,虽然也憎恶人情薄,世情恶;但其实心里仍然没有忘记陆游。唐婉游沈园的时候,看到了陆游的《钗头凤》,挥笔写下《钗头凤·世情薄》,词作中的“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说明她没有忘记陆游。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唐婉离开陆家之后,陆游的父母为了让陆游彻底忘掉这个表妹,为陆游娶了王氏。
如果说陆游的爱恋至此已算悲剧,接下来的婚姻,或许就将这悲剧推向无尽的深渊。虽然这么说也许对陪伴陆游五十年的王氏极为不公平,但是陆游的心中,对于与王氏的包办婚姻,很难说,是出于自愿的。因为王氏或许实在无法在精神上成为陆游的知己和知音。
其中有一件小事,可以将陆游与王氏的无法相互理解,说明地真真切切。据宋朝陈世崇《随隐漫录》卷五记载,陆游当时纳了个小妾,但是却被王氏赶走了:
陆放翁宿驿中,见题壁诗云:“玉阶蟋蟀闹清夜,金井梧桐辞故枝。一枕凄凉眠不得,挑灯起作感秋诗。”放翁询之, 乃驿卒女也。遂纳为妾。方半载余,夫人逐之。妾赋《卜算子》云: “只知眉上愁,不识愁来路。窗外有芭蕉,阵阵黄昏雨。晓起理残妆,整顿教愁去。不合画春山,依旧留愁住。”
可以想见,对于陆游而言,这个能够才思敏捷的驿卒子女虽然出身微贱,但是旨趣与陆游相投。可是仅仅在陆家待了半年,就被王氏赶走了。
虽然说,哪个妻子都不会愿意自己的丈夫纳妾。但毕竟陆游所处的时代,并不是今天。尤其是对于古代的文人士大夫而言,如果妻子无法在才学上与丈夫相酬唱,姬妾常常成为情感世界的重要补充。也有不少成为后世佳话,比如白居易的姬妾樊素与小蛮,苏东坡的伺妾王朝云。
而陆游这名侍妾。离开陆家时,仅留下一首《卜算子》词。
可以想见,当时的陆游,对妻子王氏,一定是颇多怨言的。然而王氏也是一世辛劳,为陆游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但对于陆游而言,他的情感世界和精神世界或许始终是虚空的。还是那句话,也许这么说,对王氏并不公平,然而,这是现实。
陆游一生丰富的文字著述中,几乎难以寻觅到和王氏相关的字眼片语。
直到王氏去世,陆游才作《令人王氏壙记》,然而仅一百字。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样一篇写给妻子的墓志铭,既未有一字表彰其德才,也未有一字流露出哀伤之情。这样的陆游是否有些无情呢。然而陆游当年的情态和心理,我们已然无法判断,故而不好妄议。
不过除了这篇墓志铭,陆游尚为亡妻写下一首悼词,名曰《自伤》,诗为七言古体,十二句,八十四字,只有“白头老鳏哭空堂,不独悼死亦自伤”两句表示哀悼,也未有一字言及王氏的贤德和夫妻的恩爱,实在不像一首悼亡诗。
而即便那两句,说白了仍然在说自己的风烛残年之可悲。而同样是老年丧偶,贺铸的词,则感人至深,难道陆游没有贺铸的才情?非也,或是没有贺铸对妻子的深情,才是关键。
半死桐·重过阊门万事非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
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
谁复挑灯夜补衣。
好一个头白鸳鸯失伴飞,让人不觉泪目!
那么陆游的感情归于何处呢?
从陆游的文字记述来看,还在那个表妹——唐婉的身上。
1170年的重阳节。46岁的陆游经过唐琬故乡江陵,睹物思人,写了《重阳》诗一首:
照江丹叶一林霜,折得黄花更断肠。商略此时须痛饮, 细腰宫畔过重阳。
“折得黄花更断肠”,表明陆游即便年介半百,仍然心心念念不忘表妹,而且是痛彻心扉的思念;而这断肠之痛,也让诗人借酒浇愁,可是那倩影,又怎么会回来呢?
1187年,63岁的陆游看见家人采菊做枕,又想起了当年和唐琬新婚的诗《菊枕诗》,陆游又借菊花悼念了唐琬。1192年,68岁的陆游重游沈园,又作律诗一首;1199年,75岁的陆游再作《沈园》二首,追忆往事,吐露真情;1201年,77岁的陆游又作《禹寺》两首。
到了1205年,已经81岁的陆游梦中重游沈园,作诗《十二月二日夜梦游沈氏园亭二首》。
1206年,82岁的高龄又作《城南一首》;临终前一年,已经84岁的陆游最后一次来到沈园,写了最后一首沈园情诗《春咏四首》。
沈园和唐婉,似乎注定成为陆游永远的遗憾和伤心!如果时间可以抹平一个人内心的伤,或许陆游是一个例外。而遥想当年唐琬哀怨的眼神,欲言又止的情状,就绝非是断肠二字所能概括吧。
上世纪八十年代,上海昆剧团演出昆剧《陆游与唐婉》,唐婉一首《钗头凤·滚绣球》写尽了沈园相会的万千情愫;而当年的扮演者就是昆曲第一闺门旦华文漪;后来第一花旦张静娴也演出了此剧,这个曲牌如是说道:
塔山雾未收
病望泪双流
塔山呀
你本在琅琊海口
南来为何由
我念中原人空瘦
此生难回汴州
望塔山怀念那避乱南逃的故旧
望沈园
每日里千万声呼唤你陆游
怎忘记春波桥同你肩并肩手携手
过柳堤绕菊篱
倩影儿双双恩爱稠
这欢乐几多时候
但见他略吐一二咽八九
翕翕张张的口
强举起浅浅一杯进口难
火火辣辣的酒
在壁上和泪挥写钗头凤
颤颤巍巍的手
霎时间心崔肺裂难自持
烈烈轰轰的吼
兀的不痛煞人也么哥
兀的不痛煞人也么哥
我这个将死未死的蚕
将灭为灭的烛
已断未断的藕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大抵即此。
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