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坚持善良 你终会被世界温柔以待

两年前的初春，我在自家池塘沿岸种了百余棵桃树，一岁一枯荣，今年南风到来的时候，几株最茂盛的桃树已经用花枝招展来回报我了。

紧接着，青涩的桃儿挂满了枝丫。

前两天，桃子红了些许，所付出者得其所报，禁不住心下慰然。我拍下桃子红了的照片发到群里，一者邀请好友前来吃桃，二者也为了那么点显摆的虚荣吧。

然而君子未至，贼子先临。

我称其为贼子，倒并不是因为那人偷摘了桃子。我本不是个小气之人，几颗果实而已，不管相识与否的人，喜欢吃大可随便摘。就像我的几口鱼塘，经常碰到陌生人在那钓鱼，我也随他们。但是今天我去摘桃，看到不光桃子一颗不剩，连高处的桃树枝都被人尽数折断时，就忍不住称之为贼子行径了。

其实在今年春天树上刚挂果时，我便有此预料：等到成熟之际必定有人来摘桃，对他们来说，反正不是自家的果树，丝毫不用怜惜，高处摘不到的果实直接把树枝折断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损失，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趁早把高处的幼桃尽数打落，无桃可摘也就无从伤树了。

只是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忍住了。一来颇觉可惜，打落幼桃纯属浪费，还不如等它们成熟之后，哪怕被别人摘去，也算成人之美惠及他人；二来心存侥幸——摘桃之人也不见得就一定会伤及桃树吧。

时下流行“打脸”一词，到今天的结果就是，我当初这一番满是善意的揣度，被无良之人一下下地打得啪啪脆响。

由是感慨：善良的人，你活该么？

身边往往有这样的场景：邻里之间起了争执，一方善良本分，一方嚣张跋扈，劝架的人围一大圈，左邻右舍来了，地方干部也来了，纷纷规劝善良本分的那人。

“他这人就这样，蛮不讲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吃点亏算了。”

“你跟他搞，你能占到什么便宜？他就是个无赖，你不让步谁让步？”

“你不让？行行行那这事我们就不管了，你们自己搞去，你能讨到什么好？”

其实劝说之人都心知肚明，善良的人退让得已经够多了，不然又怎会跟恶人起了冲突？只是世事由来如此，人善被人欺，老老实实吃亏吧，谁让你是善良的人，你活该！

还往往有这样的新闻：某大学生为救落水儿童，不幸自己溺亡，而被救儿童的家人竟然反咬一口，污蔑大学生是推儿童下水的肇事者。行此忘恩负义之举仅仅是因为承担不起感恩的责任。

十年前你扶起一位摔倒的老人，他起身冲你感激一笑，你的心头随之涌上一股暖流：值了！十年后的今天你扶起一位摔倒的老人，他起身冲你诡异一笑，你顿觉半身一凉：完了！

行善事而遭恶果，真是活该么？

只是，要使得心地本善之人因为俗世的不公转而行恶，他又如何做得到？

电影《功夫》里，主角与生俱来的侠肝义胆被恶人踩在泥坑里狠狠践踏，致使他转而行恶，他立志要加入斧头帮，他要抢劫，要杀人。他一边努力装出凶恶的模样，一边又要按住自己淌血的心。待到与火云邪神的生死一战，眼见邪恶势大正义垂危，哪怕明知就死，他也选择了冲向火云邪神，义无反顾，直至全身筋脉尽断血肉模糊。

这就是善良的人，你活该！

我祖父祖母是晚清年间出生的人，他们年轻时家境殷实，素行善举，行医布施，广积德行。后来遭逢天翻地覆，家道中落，以致我父亲备受牵连，困苦一生。父亲信佛，始终与人为善，刚正耿直，爱憎分明，一辈子不会玩一丁点心眼。近两年我在家待的时间多了，从长辈们言语中也多少知闻，为人如此的父亲仍然不知遭受了多少算计，多少欺侮。然而父亲甘之如饴，总觉天道彰彰，善恶之间的业报，自有其轮回之理。

由于阶级成分不好，父亲年近五十仍未娶妻，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父亲此生无后、孤独终老的时候，我的母亲出现了。父亲老来得子，本以为福报终临，善果可期，又何曾料想，儿子年岁尚稚，自己却因一生劳苦过度，未及怡享天伦，已不得不撒手西去。

这是哪门子因果？

然而我回老家的这几年，但凡当地的事宜，有需要和我谈的生意，有牵扯上我的合作，多数人都是这样一句话：“你们吴家的人我信得过，你爹是个好人，一辈子直爽，家学渊源，那是半句话也不用多说的！”

每每听到这样的信任，我总要强忍住鼻头的酸楚。或许，父亲一辈子行善积德的因果，最终落到了这里，落到了我身上。

《世说新语》里洛阳有个叫顾荣的人，一次应人邀请赴宴，发现端烤肉的佣人显露出想吃烤肉的神情，顾荣心善不忍，就停下吃肉，把自己那一份给了他。同座的人都讥笑顾荣，说：“这是个仆人，怎么施舍给他？”顾荣掉了面子，但兀自为佣人说话：“哪有成天端着烤肉而不知肉味的人呢？”

后来顾荣遇上战乱过江避乱，每逢遇到危急，常常有一个人在身边护卫自己。顾荣觉得很奇怪，便问他原因，原来他就是当年接受烤肉的人。

因此想起《道德经》里的一句话：“物或损之而益，益之而损。”意思是说，世间事物，表面看去受了损伤，其实得到了你意想不到的弥补；眼前看似占了便宜，可无形的损失也悄然而至。

每一份善良都得善报是可笑的，奸恶之人往往还要来欺你以善，所以，善良的人啊，你活该！

但是反正你也改不了，就硬着头皮继续善良下去吧，最终你也活该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